打烊回家时,坐得还是夏沫的奔驰,她又买了辆全新的S级。
苏牧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家就在咖啡店边上的南山里,结果为了送自己,硬生生堵在江州市的晚高峰里。
“你得请我吃饭。”夏沫说。
“没问题,你想吃哪家店,我请客。”
苏牧只了解面馆和包子店,但凡上一点档次的餐厅都在他的知识盲区中,只能看客人的选择,毕竟总不能请人家吃包子、喝面汤吧。
“出去吃多浪费钱啊。”夏沫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就在家里吃吧。”
奔驰S缓缓停在地下车库。
“也行!正好家里新来的一位阿姨,江南菜烧得十分棒,你也尝尝。”苏牧解开安全带说,“那我下次再请你出去吃,你可以先好好想一想。”
“小姐,我在下面等你。”新司机说。
苏牧提议,说:“一起上去吧,喝杯茶。”
司机看向自家小姐,夏沫点点头说:“一起上去吧。”
三人有说有笑,走到楼梯边。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凝固。
慕芊凝画着精致的成熟妆容,满身高定奢侈品,手里拎着一只爱马仕喜马拉雅钻扣birkin,摇身一晃从校园里青春少女,变成豪族世家的名门贵妇。
夏沫看着她手里那只爱马仕,只觉得一阵好笑,她手里的这只包价格,快赶上自己的车了。车可以随便买,但包还需要拍卖。
难怪会选择放弃苏牧。
“晚上好。”夏沫最先打破尴尬的气氛。
慕芊凝走出电梯,语气僵硬地说:“晚,晚上好。”
“愣着干嘛,进来啊!”
夏沫一把将门口的苏牧拽进电梯,按下33楼与关门键,满脸微笑地挥手告别。
慕芊凝面无表情,就这样站在电梯口,静静地注视回避自己视线的男孩,直到电梯门关上。
夏沫?
她本以为自己放手后,陪在苏牧身边的会是浮宁宁。眼前的结果让慕芊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那晚的生日宴会,夏沫离场的一刻,自己并没有多想,单纯以为只是大小姐看不惯自己的所作所为。
别人都穿礼服参加宴会,她倒好,一身简单的连衣裙,就打发了。
现在想来,夏沫应该事前,便已经猜到晚上的闹剧。
“夏家女婿吗?”慕芊凝喃喃自语说,“那也是非常好的,祝你幸福吧。”
说完,不再多想,坐进自己的红色法拉利,离开地下停车场。
电梯抵达33层,苏牧从口袋中拿出钥匙,走到3301门前。原本平静的心,忽然紧张地跳动起来,“近乡情更怯”,有些不敢开门。
“对面没人住。”
另一台电梯打开,任青舒下班回来,正好看见儿子站在别人家门口,说:“我本来也想买下来,打通连在一起的,结果人家不卖。”
“回家——”
任青舒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儿子将钥匙插进门锁,打开隔壁家的大门。
“妈妈。”
苏牧回过头,笑着说:“这里曾经也是我的家,现在拿回来了。”
曾经的家?
任青舒明白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房子隔壁的居然会是儿子亲生父母的房子,这真的是太巧了吧。
“阿,阿姨,你,你好——”
夏沫声音磕磕绊绊,有些紧张,她本来不想回头,盘算着就这么一直龟缩着挺好。
但想起刚才自己在楼下一时脑热冲动,说要去人家家里吃饭,现在不打招呼,待会儿见面岂不是更尴尬?
还有就是,自己上门拜访,两手空空,一点准备都没。
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瞎说了——
呜呜呜,现在怎么办啊。
夏沫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搓来搓去,心里忐忑不安,满脑子胡思乱想:苏牧妈妈会不会觉得我有失礼数,对我产生意见啊?
干脆把心一横,等待命运的裁决。
“哎?”
任青舒看着儿子身边的漂亮女孩,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连忙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你好,你好。”
这应该是儿媳妇吧!
哎呦,真漂亮啊,气质也很好!
漂亮女孩走到哪里都受欢迎,任青舒也不例外,她对儿子的这位女同学越看越喜欢。
南家的请帖,任青舒确实收到,为了打开国内市场,她原本打算参加,但在看清请帖上的内容后,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苏牧与慕芊凝的感情,如果有那一定是已经死去的慈母院长。
任青舒万万没想到,慕芊凝居然会把自己出卖给权势与金钱。
当初如果没有自己和叶振东的支持,没有苏牧和慕芊凝的关系,林家算个屁,还在街角边经营小卖部呢!
果然天下还是自私的负心人多!
出于对儿子的担心,任青舒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她料定林家一定会选择隐瞒,这段青梅竹马的关系不存在,对他们最是有利。
这样慕芊凝就是一个没有“污点”的“纯洁”女孩,嫁入南家也会更有底气。
苏牧身边的朋友、同学,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打过招呼。
千算万算,任青舒万万算不到,最后透露消息的居然会是齐明这个大嘴巴,最后居然还敢带他去生日会场捣乱。
虽然不明白南家最后,为什么连一个屁都没放,但任青舒并不在乎南家的想法,她更关心儿子的情感创伤。
听闻这场堪比葬礼的生日闹剧,她打算提前带儿子去旅游散心,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不过,就眼前这个情况,任青舒释怀的笑了,她觉得自己的担心不会再发生。作为过来人,她一眼就看穿夏沫紧张下的小心思。
好好好,真好啊。
苏牧拉开厚重的装甲门,记忆深处的味道扑面而来,熟悉的茶香味飘满家的每一处。走进房间,洁白的瓷砖纤尘不染,所有家具的摆放都和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看上去,这套房子,这些年一直被人小心呵护着。
周海博士吗?
苏牧抚摸着客厅中的假山石,眼眶湿润,心中充满感激。虽然「虞」不让自己加入x-Space,但这份恩情必须回报。
站在客厅中,感受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记忆涌上脑海,仿佛下一秒,父母就会从厨房中走出。
妈妈会问:“酥糖,今天在幼儿园表现的怎么样啊,乖不乖啊。”
爸爸话不多也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山老林中科考,但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新奇的玩具。
苏牧左手掩面,不争气地泪水再次流出,沿着下巴滑落,滴在地面上。
任青舒没有多问,上前抱住自己的孩子,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夏沫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给正在擦拭眼泪的苏牧。
“至少现在一切都回来了,不是吗?”她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苏牧沉默地抹干眼泪,收起丝质手帕,整理好情绪,说:“洗干净后再还你。”
“好。”
夏沫笑了,想着:你也可以不还给我。
“这里视野真好啊,不像我家,在深山老林里面。”她走到落地窗边,欣赏着江面落日说,“每天起来睁开眼,不是树就是花,一点意思都没。”
“要不,我们换两天住住?”
“瞎说!”苏牧在屋内逛着,“你家守备那么严,我进都进不去。”
壹号院每一层只有两户,换句话说,现在整个33层都是他的家,砸开中间的墙,连在一起就是一套使用面积超过1000平方的无敌江景大平层。
苏牧每天甚至可以不用下楼,在家里就可以跑步锻炼。
“太奢侈了,两个人一千平,浪费。”他说出心中的想法。
“其实也还好吧。”
夏沫想起自己的小院子,一个人,已经超出一千平。不过自己的小院,假山流水、松石竹柏、花鸟鱼虫、亭台游廊占去大部分面积。
“都饿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任青舒说,“先去隔壁吃饭,晚上再来看。”
夏沫听到这句话,顿时再次紧张起来,沉默寡言地躲在苏牧身后,走到隔壁餐厅。
三人坐上主桌,任青舒说:“去,一点眼力都没,给人家拿瓶饮料来。”
“想喝什么?”苏牧问。
“我都可以。”
夏沫惴惴不安,眼睛四处寻找自己的司机,想找个熟人来安安心。但司机早就识趣地跟着保姆离开餐厅,悄悄躲起来。
“那就橙汁吧。”
“行。”
苏牧离开,去水吧拿常温饮料和冰块。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任青舒立马拉起夏沫聊家常。
“你是小牧的同学吗?叫什么名字啊?”
面对苏牧热情的妈妈,夏沫坐立难安,紧张地说:“同学但不同班,我是隔壁班的……”
啊?儿子把手,都伸进隔壁班了?
“我叫夏沫。”
任青舒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毕竟江州姓夏的也不在少数,又问:“你和小牧是怎么认识的?”
“额……”
夏沫愣住了,总不能说自己和苏牧是“雨夜杀鬼,雪夜杀人”相识的吧,那样自己会不会被立马赶出家门?
“我我我,我们……”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说:“就,就是之前有次放学下雨,我送他回家,后来就认识了。”
夏沫决定实话实说,但只说一半的实话。
欸?就这么简单?
任青舒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八卦,没想到原来不是儿子手段高,单纯是眼前小姑娘单纯好骗啊。
那也挺好,太有心机的小女孩,不适合儿子,省得再一次被骗的团团转。
“心地善良的姑娘通常都比较幸运。”她说。
夏沫连忙点头,深表认同,是挺幸运的,没有那晚送人回家,自己现在坟头草应该都长出来了。
“家住在哪里啊?”
任青舒进一步询问,能进国立京临,还有自己的司机,对方家庭条件一定不差。同时又是学校加强班的,成绩应该也不会差。
到目前为止,她都非常满意这位女同学。
“南……”夏沫紧张地说话开始结巴,“南山郡海……”
“咳——”
正在喝水的任青舒,被“南山郡海”四个字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夏沫吓得俏脸微白,连忙起身去拍对方的后背。
苏牧拿着饮料回到餐厅,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在外面杀人的事,该不会被夏沫全都抖出去了吧?
“你们在说什么?”
他抽出纸巾递给妈妈,同时和夏沫打眼神:见不得光的事没说吧?
夏沫微微摇头,表示:我嘴巴很严,你放心。
只要不说杀人的事,苏牧就放心了,同时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妈妈,失态咳成这样。
“抱歉,失态了。”任青舒说,擦干净嘴角的水渍,连忙问:“姑娘,总督的哪个夏家?”
总督?不是上议院议员吗?苏牧同样一脸困惑。
“啊,昂——”夏沫点头。
这次轮到任青舒困惑了,她转头看向儿子,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再说:傻小子,你真的清楚这个女孩的身份吗?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啊!
一番闲聊后,任青舒的态度变得格外明显,从原本长辈的和蔼,变得有些过分的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远。
“来,吃菜吃菜。”
她不停往夏沫碗里夹菜,家常也不聊了,开始把话题往苏牧身上引,说着他小时候的糗事。
夏沫能感觉到,这种细微的情感变化,如果刚才是婆婆对儿媳的了解,那现在更像是主人对贵客的礼遇。
她不喜欢这种转变。
目光看向苏牧,发现他正心无旁骛地干饭,丝毫感知不到餐桌上的气氛,气得夏沫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嘶——”
“怎么了?”任青舒问。
“没事没事。”
苏牧终于注意到夏沫的笑容,略微恐吓的笑容,连忙说:“刚才……腿抽筋了。”
任青舒说:“没事就好,注意点。”
“妈,帮我盛碗饭吧。”
苏牧把空碗递到旁边,任青舒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知道他们是在支开自己,说悄悄话。
也没在意,起身去厨房。
“干嘛呀!”
人一走,苏牧就低声询问。
“你妈妈好像不喜欢我。”夏沫说。
“有嘛,妈妈对你很客气啊。”
“就是太客气的嘛!完全是主人对客人呀!”
“欸?”苏牧摸摸脑袋,闹不清楚情况说,“可是,你不就是客人嘛?”
夏沫:“……”
任青舒回来时,发现餐厅里的氛围,好像更加冷淡。女孩心事重重地喝着橙汁,男孩一头雾水地吃着菜。
他们两……
任青舒同样弄不清情况,把碗递给苏牧,刚准备活跃一下气氛。就听见儿子说:“妈,我刚继承了一笔遗产。”
既然是遗产,她自己知道从哪里来的。
“除了对门的那套房子,还有一亿三千四百多万的现金遗产。”
“现金?”
儿子的话,惊掉任青舒的下巴,一亿三千万的资产和一亿三千万的现金,完全是两个概念。有多少亿万富翁,坐拥上亿资产,但现金流却少得可怜。
“对,现金,妈妈你要吗?我留着没用。”苏牧将遗产协议中的财产清单,放在桌子上。
相比于任青舒的震惊,夏沫则十分淡然地喝着橙汁。
任青舒翻看着财产清单,心中生出一团巨大的疑问:小牧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说自己的发迹其实是……
怀疑,从无到有,生而不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