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作势一惊,将小荷抓鸟的那手狠狠一拍。
小荷手一抖,那喜鹊一下便滚去了荣安左手边。
左边,正是常茹菲啊。
常茹菲还伸长了脖子带笑看皇后方向。当然,荣安知道,她那温情脉脉盯看的是太子……她那心思,从不藏着掖着,直爽这一点,此刻看看竟是讨喜的。
当有东西撞上腿,打扰到自己远观心上人的美妙心情时,事实常茹菲已经不高兴了。而一低头,发现是黑乎乎,毛茸茸,体型比老鼠还大了不少的不明之物攀上了娇贵的华裙时,她瞬间惊跳起来。
荣安早有准备,身子一侧便腾开了地方。
常茹菲的丫鬟眼明手快,赶紧上前,一道护着主子上去踩了起来。
等惊魂定下再看时,那只喜鹊已被她们踩了个血肉模糊。而常茹菲更是在惊恐的后退之中摔了下去。幸得身后有姑娘托了一把,总算没有出大丑。
“晦气!真晦气!”常茹菲不但觉得恶心,更觉得这兆头,着实糟得很。当然,更不用提她竟然因为这么只鸟而颜面尽失。
一地的黑毛,小摊的血,死鸟的尸身,全都在她的面前。
她依稀还能感受到刚踩下去的脚感,再一想到鞋底沾染的死鸟之血,她整个人都不自在到濒临爆发。
“谁!哪来的鸟!”常茹菲不是傻子。
清风坛站了这么多人,哪只鸟会不开眼,不远远飞离还跑来人群里玩不成?肯定有人在捣鬼。
常茹菲看向疑似鸟儿飞来的右边方向,却顺着荣安的视线盯到了荣华右边的廖家婆子。
呵,就说嘛!
除了虞荣华,谁会那么急不可待想要扳回一城,想要看自己出丑?自己在大师跟前沾了血,杀了生,如此冲撞,如此晦气,如此邪门,又会对谁有利?
不知不觉间,常茹菲已经锁定并认定是荣华主谋。
“虞荣华,是你吧!这鸟是你放的吧!”
“你少栽赃!”荣华却有分明的底气不足。
“你……给我出来……”常茹菲心头窝火,手指荣华身后的婆子。
那婆子吓得往回缩。
可常茹菲是鲁国公家小姐,家风彪悍,就是丫头也都非同一般,上去伸手便一把薅住了婆子后襟。
也是婆子运气不好,一番拉扯下,还真就有根油亮的鸟毛从她袖中飘了来。纠缠下,婆子两只手臂也暴露到了众人眼中。手臂上既有被利爪抠破的血痕,也有疑似被啄伤的细小破皮,谁看都是刚刚那鸟留下。
“好啊好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还敢抵赖!你们究竟什么心理,想要我出丑还是故意让我见血让我杀生来谋害我?”
卑鄙!
常茹菲对这帮人再次恨多了几分。
荣华头疼不已,这下好,联系到先前种种,所有人看她的神情更古怪了。她没有要暗算常茹菲,可她如何能说得清?如何解释这只鸟?
这锅砸下来,被砸痛不止,还无处要说法啊!
她调整了呼吸,强装了镇定:“常小姐想多了。这鸟受了伤,嬷嬷可怜它,打算带着它回去后医治的。刚刚鸟被惊到,飞了出来,刚好落到了常小姐那边,常小姐您不分青红皂白踩死了它,还敢反咬一口吗?”
“虞荣华,究竟谁在反咬?你刚刚不是还说与你无关吗?你撒谎。”
“我说鸟不是我放的,可我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
“好,我不和你耍嘴皮,你意欲谋害我,这是众目睽睽的。我要请皇后娘娘定夺。”常茹菲的人已经扣住了那鬼祟的婆子,把柄在握,她有何惧?
荣安早就退了两步,正想观赏两位贵女的战斗力。
哪知……
一声“阿弥陀佛”叫她差点暴跳起来。
老和尚,臭和尚,死和尚,念叨着“善哉善哉”就走了来。
老和尚一出,一大帮以“息事宁人”、“以和为贵”为口号,要求“各退一步”,“讲经为先”的妇人也冒了出来。
荣安冷嗤。
不用说,她兴致勃勃等的那场戏,注定是演不成了。
当然,拉高了常茹菲对荣华的仇恨,也不算亏。
嗯,常茹菲这个亏吃的,似乎也有价值。
荣安顺着常茹菲的视线瞧去,原来,后一脚离开的太子他们并未走远,听到动静便停在了不远处,还在观望此地。
常茹菲顿时如受了天大委屈般抹起了泪,远远隔空与太子对视上了。太子对她的大度很满意,带了浅浅的笑意淡淡的温情微微一颔首。而常茹菲得此宽慰,自是柔和温顺以对……
荣安顿觉犯呕。
这男人,真是阳光普照……
荣安实在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她不知,太子面容未变,可背在身后的双手猛一握拳,咔咔作响……
而太子和常茹菲的互动荣华也瞧在了眼里,令她更有几分摇摇欲坠……
若不是担心离开后会被常家等竞争者编排捣鬼失了应对,荣华只想赶紧离开今日这邪门之地。
地上死鸟被收拾干净,大师命徒弟带鸟身埋葬,并为其念上几遍往生咒。
不少女眷都赞起大师如何如何慈悲。
冷不防的,却是一声反调而为的嗤笑格外刺耳。
“生前得不到好安置,落不得好处,死得凄惨痛苦,等死后没有感知力,没有挣扎心,彻底变成一具冰冷躯体后,有再好的去处和安抚又如何?虚伪!”
这话自是荣安所出。
全场一滞。
半失神的荣华也被此言吓到了,惊恐拉了她。
“你说什么呢!安,不许胡言!”
“姐,我说错了吗?生前不好好对待,死后如何如何,真的是为了这只死去的鸟?还是为了给活着的人看?”
荣华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真要疯了。荣安当众这么顶撞大师,她可怎么办?她还要靠星云那张嘴,哪能得罪了对方?
倒是包括常茹菲陶云在内的好几个贵女,听到荣安这么一说,看她的眼光全都变了。有些话,有些事,谁都明白,但谁也不捅破。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而是谁也不愿打破世俗的惯例。
冷不丁的,突然有人不走寻常路,确实既新鲜,还让人……刮目相看。
尤其常茹菲,刚那臭和尚打断了她对荣华的追究,她原本便心气不爽。此刻听到荣安话中一石二鸟在讥讽荣华和臭和尚,叫她通体舒坦,看荣安更顺眼了百倍。
可她刚要开口声援,却被两个贴身丫头同时拉住了。
但即便如此,她心里却是对荣安着实再高看了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