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寻找,朱永霖也没能找到衣裳。
他只得就近拖过旁边荷叶上,大概是小白脸的衣裳快速穿了起来。
“滚,都给老子滚!围在这儿做什么!老子喝晕了,睡一会儿罢了!全给老子滚蛋!谁他么要是敢胡说八道,老子治他个诬蔑皇室之罪!滚!赶紧都给滚!”
朱永霖的怒骂听着底气十足,可众人的视线却已转移到了他身边的小白脸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让堂堂六皇子起了色心,把持不住的,究竟是哪一位。
郭品转醒了。
他也同样,头痛欲裂。
他竟然喝多了。
随后,他猛一坐起。
那一个起身,却是引来了一阵惊呼。
男的!
果然是个男的!
果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年轻男子!
果然正是传言里朱永霖喜欢的那种小白脸类型!
早年就有朱永霖荤素不忌,男女不论的耳闻,果然眼见为实啊!
而郭品也这才发现自己光着,处境也不太对。
衣裳呢?
他见自己衣裳被身边人拿走了,等等,自己这身边人是……朱永霖?
“六……六皇子……我的衣裳……”
“滚!”
多少人在噗笑。真是翻脸无情啊!好绝情啊!
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已将衣裳扣好的朱永霖因着一众嘲笑正是又羞又恼。他一气恨,一脚就对着郭品踹了出去。
“扑通”一下滑下水,郭品吓惨了。
他不会游泳,赶紧抓住了那些荷叶。他又不敢爬回去,不敢跟六皇子要衣裳,正是可怜兮兮。没有衣裳,他更不敢向人求救拉他上船,便更是委屈巴巴。为防自己往下沉,他只得努力将上半身趴到荷叶上,并开口向人求助……
人群里噗笑声不断。
有人认出了郭品。
瞧瞧这位出水翰林,肤质白皙,墨发披肩,一脸娇羞,楚楚可怜,当真比芙蓉还要娇俏惹人怜呢!
而郭品,泡在湖水后,脑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等等,他好像看见了眼中结冰的长宁,还有长宁后边船上眉头紧锁的常茹菲……
“我……我是无辜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喝醉睡过去了……”
这些话,他说出来了。
可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此刻的他,赤着身子,趴在荷叶上,何其狼狈,又有谁会信他?他说了再多,又有谁会听进去?
完了,完了吗?
……
长宁在冷笑。
若说整个事件的主谋是虞荣安,那么动手之主力便是她了。
先前,长宁与郭品单聊了几句,索要了一首诗后,发现郭品还很清醒,便与他喝了几杯。
长宁酒量很好,是郭品万万不及的。可他不愿在想要追求的女子跟前败下阵来,所以硬着头皮喝了几杯烈的。后劲上来的他,有些犯晕,便坐在原处散酒气。
随后便不省人事。
长宁干的!
咳,既然荣安手上有蒙汗药,所以就给他来了一点点。与他喝酒时,悄悄下在了他杯中。
这货基本已醉,这点药量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与其说是蒙汗药,其实几乎等同于安神药的效果。而药量这么少,既能保证待会儿东窗事发后,他能自然醒过来,也能保证这事不叫人发现是人为暗算,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趴下的郭品,直接被长宁安排去“游湖”了。湖面船只不少,喝高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加上这郭品又不起眼,所以压根没人注意到……
事实自打发现朱永霖看上了献艺的美姬,并将奴才派去诱引后,几人便决定将计划地设置在风景独好,人来人往,荷叶密布的湖面上。
朱永霖早就有九成醉了,单纯靠着那点色心来维持了一丝的清醒。
美姬是为皇上准备的,所以不易上钩。尤其在美姬第二次群舞献艺时,那过分柔软的身姿更叫朱永霖看直了眼。他迫不及待吩咐奴才第二次划船去接人。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诚意,朱永霖特意到了湖边等着接人。
如此,倒是很方便荣安他们的行动了。
晕晕乎乎的朱永霖等到了一个摇船前来的陌生宫人,告诉他美姬已经请到,他的奴才已将人带去湖心水榭。朱永霖稀里糊涂就跟着上了船,又被“宫人”哄着喝了杯茶。随后,他便打着呼噜睡过去了。
和郭品喝的那杯东西差不多,朱永霖的这杯茶里,也是放了一丁点分量的药。
哪怕他们醒来怀疑是被暗害,那点药性也早就散了个精光。
怪谁?怪他们自己,喝酒没有自制力,活该!
当时压根就无人注意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条小舟便走偏了。
很快,两条小舟来到了此处隐蔽地,随后两船上人被剥干净后扔在了一起。衣裳也是散扔到了附近荷叶上……“宫人”还帮忙给两人散发,泼水,扔了些残荷烂叶到小舟,给营造了一派疯狂过后的平静场景……
当然,这些宫人都是朱承熠的人。
他在围场待了一段时间,从围场到马场,他的暗人早已渗透进了四处。
他原本不肯让荣安和长宁做这样的事,直到心思一转,发现获益良多后……
至于朱永霖那个去请美人的奴才,长宁他们压根就没出手。
那货按朱永霖意思,又一次去请美姬,却再次被拒,他原本还打算将人强行带走。
哪知,十皇子朱永宁到了。
这个美姬,是他见亲爹宝刀不老且最近爱好美色后,打定主意要献给老爹的。他还指望这美人被收入宫后帮自己时不时吹个枕头风呢!
之所以皇帝离开也安排美姬跳第二场舞,也是为打响这舞姬名头,借由大伙儿口碑,明日勾起父皇兴趣。反正有七天时间,总有机会的。
当他收到消息,说朱永霖两次要带人走,自然不能答应。
这不,他急忙赶到,冲朱永霖那奴才就给了一巴掌,并暗讽了其主色心过甚。
那奴才哪里甘心被打,心道太子和八皇子相争,自家主子站太子,而今日十皇子明显是站了八皇子,如此,算是各为其主。此刻十皇子直言挖苦和动手,打的是自家主子颜面,损的,则是太子威风。
这么一想后,他赶紧换上了大义凛然模样,好一番对动手的朱永宁控诉,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而朱永宁本就是个傲娇性子,最厌烦口舌,索性,便示意了手下给了那奴才十个耳光。
朱永霖那奴才一顿嚎,被打后还被丢了出去。
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准备告状和闹事,回到湖边后,才发现寻不到主子……
由于宴席就在这行宫里,所以主子身边就带了他一人!他一时也生出了几分慌张,只能四处寻着……
此时此刻的湖面,早已乱糟糟一片。
湖上所有的船只几乎都聚了来。
游湖的姑娘比较多,其中还有两位公主。
这样的事,本就丑态毕露,偏偏做这事的,还是自家兄长,两位公主也是气得直哆嗦,只觉没脸见人,更恨朱永霖丢尽了她们的颜面。
湖面骂声不断。
就连岸上也是人头攒动,个个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很多人虽不知是何事,可因为这突发之事,酒醒大半。
侍卫船只接连赶来。
船只太多,侍卫船没法进来,只能先想法子清掉部分船只。
进的进,出的出,船又不容易控制。
湖面一乱,有船相碰,竟有站着嘚瑟只顾看热闹的家伙掉进了水中。
叫骂,怒吼,求救,尖叫……
一时间,乱腾腾一片。
宴席总负责十皇子朱永宁也被惊动,带着人赶来。若说恨,此刻的他才是最恨的!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父皇第一次将表现之机交到他手上啊!他还指着这次表现为将来铺路呢!
结果,才第一天,第一场宴席,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晦气!
瞧这湖面上,瞧这好好的宴席,再听听乱七八糟的各种负面声音,他的宴席啊!
这莫名其妙的,就被毁了!
明日弄个不好,这屎盆子还得往他头上扣!
会不会要怪他安排不周?是不是怪他沿湖摆宴?说不定还得怪他安全防卫措施不到位!
朱永宁越想越气!
此刻的他,甚至怀疑这朱永霖是故意。因为得不到美人便来破坏这场宴席。畜生!不要脸的畜生!朱永宁只恨不得赶紧赶到地方来,亲自将朱永霖给按死在水里才能解气。
他匆匆赶来,众人忙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看着对面嚎着鬼叫,已歪歪扭扭穿好衣裳,又跟他要鞋子,让人赶紧前去扶他出来,摇摇晃晃,酒未全醒的朱永霖,他气不打一处来,只得赶紧让人扔了个斗篷过去,并将人救出来。
特么的,他好想撕了那货,却没法动手!
朱永宁瞥眼趴在荷叶上,已拿到侍卫给的斗篷并打算裹上身的郭品时,他却一下就出手了。
他夺过身边人的船桨就抽了出去。
“堂堂命官!出什么洋相!丢人现眼!不要脸的东西!”
朱永宁不仅仅为了出气,他还想到,朱永霖和人厮混这事他必须给板上钉钉了。
若不将朱永霖任意妄为,无法无天,丢人现眼的帽子给扣实,晚点倒霉担责的岂不是自己?只有咬死了是朱永霖自己不要脸作死,他才能完全抽身。只有锤死这二人是瞒过他人藏在暗处偷吃,这事才扯不到他身上!
于是,此刻的朱永宁完全是一派正直高大,怒其不争的大义凛然形象,冲着郭品就亲自动了手。
朱永霖打不得,这货他还不敢打吗?
“成何体统”就是他的理由!
他破口大骂,当着所有人面,暗戳戳用言语给两人盖了戳。这下,即便是远处桥上,湖面和岸上人等,都听清且听懂了……
郭品没地躲,也没那反应力躲,被船桨迎面就抽了几下,一张脸顿时肿成了猪头。
注意到侧后边常茹菲一动,长宁挑挑眉,哼声到:“活该!烂人,打死活该!”她抱胸,冲着郭品直冷笑。
一头雾水的常茹菲早就注意到了长宁对郭品的敌意,此刻听她这么说,心下更是惊讶。
常茹菲心头正乱。
郭品在她跟前一直是正人君子形象,为人处事也都正派,即便此刻看似“捉了个正着”,事实常茹菲也并不相信郭品会与朱永霖厮混。她更倾向郭品是被人暗算了。
但原因呢?是有人妒忌他年轻有为?可在场之人,身份或官品哪个不比他高?会暗算他?为了什么呢?他在翰林的地位?谁稀罕?那么……难道是朱永霖强迫了他?
可他怎么没反抗?是他不愿反抗还是喝多了?可常茹菲宴席时看了他好几次,他分明就没喝多啊!
常茹菲想不清楚,心乱如麻,虽还不至于怀疑郭品为人,但却已生出了腻歪。她不由自问,好男风的男人,她可能接受?为了上位愿意献出身子的男人,她可能容忍?
她站在这儿,双腿如灌了千斤,不知当如何。
直到朱永宁动手,郭品痛喊,她还是生出了不忍,一步上前,刚想要开口说几句,哪知却见长宁竟开口狠毒。
长宁这姑娘,善恶分明,不至于啊。
“郡主……”
“咦,你也在这儿!”长宁打断了有些吞吞吐吐的常茹菲。长宁向常茹菲招手一拉,常茹菲一个大步就到了长宁船上。
长宁压低声音:“我可告诉你,这郭品,不是个东西!简直下作无赖,就是色鬼无疑。”
“……不是吧?”
“你可别被他那张假脸骗了!”长宁从身上荷包里抽了块汗巾。
常茹菲接过一瞧,男子汗巾,上边有两片竹叶。
“这是……”常茹菲刚开口,面色已沉下,她已经嗅到了汗巾上淡淡的竹叶熏香味,这是郭品最爱用的香味。他借来的书本上也都是这种味道,她不会闻错。
“这是那郭品给我擦手的。”长宁不顾常茹菲垮下的脸色,又拿出了那个被郭品题了诗的帕子。“这是他送我的诗作。”
常茹菲的脸已经黑了。
郭品的字,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
最近她跟郭品借了不少兵书,对方一直在给她注释。所以她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字迹出自何人之手。
且这诗作确实明显是写给长宁的。里边藏了“长”字,有“宁”字,诗句表达浅显,分明是体贴照顾了长宁的欣赏水平。
也是因着这分直白和浅显,常茹菲轻易就品出了诗中的赞美、欣赏和丝丝流露的仰慕。
愤怒,如一把火,已经在她胸口烧了起来。
贱东西!
竟然脚踏两条船!
难怪此刻翻了船!
他就不怕永远再爬不上船!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