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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带我回去!重新——再走一遍……”,李褰裳的头重重的抬起,双手往虚空处触摸,整个世界是黑暗而安静的,她以为自己摸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可实际上,她抓住了一只温热的,微湿的,手掌。
那手掌心微湿,因为沁出了汗水,同样汗津津宛如脱力的,还有一道半身剪影。
因为抓住了什么实质的东西,挣扎急躁的情绪被安抚下来,褰裳的头落回枕头,嘴里呢喃着……
大一那年第一次遇到申子衿的那个雪夜,必须抹去。
那个雪夜,褰裳没有去参加迎新年舞会,她穿着纯白色的绣花短袄,牛仔裤的裤角塞进半筒牛皮靴,干净利索漫步在艺术学院的操场上,同学们都去舞会展英姿炫舞技了,只有这个小姑娘,素面朝天,一袭长发及腰。
“我准备好了,一切,从头开始。”
我是在重生,那么,一切,就应该不一样了,是吗?
舞场的音乐放的很大很大,欢声笑语掺杂在音乐声中,褰裳把双手插在棉袄衣兜里,呼一口白气儿,眼睛扫向舞场的方向。
新年舞会,因为参加者众多,礼堂不够用,学院特意调整出了一个面积最大的餐厅来举办,尽情的热热闹闹的少男少女们,把场内的气氛一次次轰向了高潮。
高潮的门外,却还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异类,穿着单薄,无比落寞的,耸着肩,隔着朦胧的毛玻璃,向里面凝望。
从前的那一场舞会,褰裳此刻正在场中做幸福的公主,来不及向门外瞧一眼的。
雪花飞舞,一片一片,一朵一朵,堆落在那个异类的肩上、发顶上,透过毛玻璃的旋转霓虹灯光,在那肩上发顶上,闪烁出一道道流光溢彩。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褰裳却清晰的捕捉到了那发顶下的侧脸,瘦长,白皙,白皙的近乎透明,嘴唇紧紧的抿着,眼睫毛颤动,右边眉峰处一颗绿豆粒大小的黑痣……
就是这样,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隔着远山远水的距离,一道瘦长的身影,曾经无数次靠近,又无数次远离,无声无息。
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出口:“你——还好吗?你——去了哪里?考上大学了吗?在哪里读书?”
可是天杀的,李褰裳脚下生了根,嘴上挂了锁,胳膊千斤重,她不能动不能说,任凭心底里波涛狂涌,眼前模糊一片……
一道温暖的声音,拯救了她。
“褰裳不要着急,我在,我一直都在。”
那道声音温暖又熟悉,却透出无限的疲惫。
褰裳如有神助,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叫嚣起来,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让我们重新来过吧,我会好好的,努力的,活着,不依赖任何人,不惧怕任何事,坚强、勇敢、勤劳……”。
热泪滚滚而下,这一次哭的痛彻心肺,不是因为怨恨申子衿的花心,也不是因为自己起手抓了一把烂牌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褰裳哭的,是自己的懦弱懒惰花瓶一样的人生。
长了一副好相貌,养了一身好气质,顺顺利利做了高堂上被精心呵护的花瓶,却没料想得到,花瓶再漂亮再名贵也会有被主人看厌的时候,主人挣得钱多了,还会思谋着在家里在外面多摆几只姿色各异的花瓶……
天,亮了。
落地窗下一大张微黄色的宣纸剪影,不知被谁晕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那色彩渗进每一处纹路,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的鲜艳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