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然立即又搜了个中文版的剧本,看了几页,不禁哈哈大笑,他对着许为说:“诶诶诶,许为,这台词有意思,我给你念一段。”
说完他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和声调,念起来:“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到爱情正是这样一种东西!”
王浩然的脑子大概是机械部件组成的,对感情天生没有概念,他念充满感情的台词,就像个弹棉花的老汉,用弹棉花的手艺弹古琴,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陈欣低下眉眼,捂着嘴,想笑,林芸也一脸便秘的样子,唯有许为无动于衷,保持着那张冰块脸。
等王浩然念完,他才冷冷吐出几个字:“不排,没意思。”
拒绝得太干脆,林芸有点懵了。
接着王浩然也笑着说:“太搞笑了这台词,什么狂妄啊,混乱啊,不符合我的气质,我不想演什么话剧,我想搞个魔术。”
林芸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陈欣见她这样,忙说:“诶,你们再考虑考虑吧,我们难得聚在一起合作个什么东西。”
许为没再说什么,抓起桌上的背包背上,起身便走,紧接着王浩然也起身,“没事,以后会有合作机会的,”说完拿上他的奶茶跟着许为去了。
石桌上只剩下许为那杯没动过的冰柠。
林芸满脸沮丧,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石桌上,看着那杯冰柠……
温暖的空气碰到冰冷的杯身,液化成小水珠,聚成一股一股,缓缓往下流。
陈欣看她那样子,很不忍心,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的,大不了不排了,换个别的节目。”
林芸摇头,“欣欣,你跟许为是亲戚,他跟你更说得话来,你能不能再劝劝他,我去劝学委,我真的很想排这个话剧。”
这是林芸第一次这么想做一件事,陈欣不忍让她失望,想了想说:“好,我去说说看。”
林芸这才恢复点儿生气,坐起身,嗦完最后一点儿奶茶。
两人的家在相反的方向,一个在前门坐公交,一个在后门坐公交,于是两人在小竹林说了再见。
陈欣看桌上那杯冰柠全新没开动,觉得可惜,顺手带走了。
……
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已经是黄昏了,等车的学生只剩零星几个,不见许为。
以往许为都会在公交站等她一起坐公交的,今天居然先走了?奇怪!
最后,陈欣独自坐公交回了家。
到家后,陈欣把已经解冻的冰柠水放进冰箱,就回了房间,看了半小时数学题。
然后她带着自己的作业,去冰箱里拿上那杯已冰冻的冰柠水,去敲许为房间的门。
他的门没锁,轻轻一敲就开了。
陈欣推门进去,许为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一身黑色,当他专心致志做事时,浑身散发某种凝聚收敛的气场,令人不敢打搅。
陈欣轻手轻脚走过去,瞄了眼他看的书,上面一堆奇怪的数学符号,她看不懂。
然后,她把那杯冰柠水轻放在许为的水杯旁边,自己在旁边位置坐下,翻开书开始写题……
屋外,霞光散尽,暮色降临,墙上挂钟静静走着,时针指到了7的位置。
许为口渴,本能伸手去拿水杯,却碰着个冰冷的物体,抬眼……是那杯淡黄色的冰柠水。
陈欣也抬起头来,“那个……我看你一点没喝觉得可惜,就带回来了,而且你不是喜欢喝柠檬水吗?上次去奶茶店你就点的这个。”
许为看了眼她,其实那天他只是随便点了个,没想到她会记得。
“没有吸管怎么喝?”许为说。
“哦,我这就去拿!”陈欣说着,立即起身跑出去拿吸管。
拿来后递给许为,许为把吸管插入,吸了一口,清新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口腔,就像在口里炸开个柠檬,他不爽的心情渐渐舒缓。
“那个,你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要检查啊?”许为说着,伸手去包里拿走作业。
“哦,不用了,”今天只有物理数学作业,陈欣知道他这两门做得快。
陈欣说:“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林芸,跟她排话剧啊?”
许为哼笑了声,放下冰柠,“她演朱丽叶,我演罗密欧,是这样吗?”
陈欣觑了眼他,他眼中带笑,眼神比那杯冰柠还要冷。
“随便演什么,”陈欣回。
“随便演什么?”许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低头哼笑了声,那不爽的感觉又回来了。
忽的他站起来,双手抱胸低头俯视陈欣,这回看她时,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了,“你自己想演话剧吗?”
陈欣说:“我随便。”
“你连当着全班的面唱歌都不敢,你敢演话剧吗?”
“我试试吧,反正我总要弄个节目出来,”陈欣说。
“课余时间用来排话剧,你还有时间准备复试吗?”
陈欣语塞。
“陈欣,”他突然低下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陈欣的眼神躲闪着,他却双手抓着她的肩,强迫她看着自己,“我说过很多次,你太在意别人,反而不在意你自己,你想干什么,你喜欢什么,你需要什么,你想过吗?”
陈欣不能躲避他的目光,便只能低垂下眉眼……
她确实过于在意林芸,其实按她本意,只想应付完这“课前十分钟”,把全部心思花在准备竞赛复试上。
“可是我想成全林芸,她是语文课代表,她想在这次‘课前十分钟’里表现得优秀一些,我帮个忙不行吗?”
“任何时候都要先想着自己,以自己的需求为重,你可以说你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胆子,所以去演话剧,你也可以说你突然对话剧感兴趣,唯独不能说我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时间去演话剧,懂吗?”
“我……”慌乱中陈欣抬眼,正对上许为,他的眼神太坚定,坚定得令她感到惭愧。
“如果你既想成全她,又想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去想办法,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想不到就拒绝她,任何事,无论大事小事,不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许为一字一句强调。
陈欣愣愣望着他,无话可说。
“作业写完了?”许为反客为主,问她。
陈欣点头,此刻的她就像个被父亲教育的小孩子。
“好,那你现在回去想!”
陈欣又点头,愣愣拿起书抱在怀里,愣愣往自己房间走……
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不在身边了,她一直跟着奶奶。
奶奶和妈妈教育她要多忍让,多想着别人,在她们的观念里,忍让是一种美德,好像在家庭中,在集体中,女人天生要为别人牺牲。
而只有许为一直在教育她,要保护自己,要多为自己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