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是周日,宋丽安排的补习老师过来试课。
英语老师三十来岁,妆容精致,性格外向,连许为这种对英语毫无兴趣的人都被带动了。
但她一口地道的英式发音,陈欣在学校学的是美式发音,包括英语听力也是一水的美式,陡然听到这个,怀疑这吴老师发音不标准,于是趁她出去喝水的间隙悄悄问许为。
许为对英语没上过心,分不清美式英式,等吴老师回来他直接站起来问:“老师,你发音跟我们学得不一样。”
陈欣想不到他这么直接,吓得拉他胳膊,“坐下,别问了。”
本以为吴老师会很尴尬,谁知她笑了,甚至带着几分骄傲解释说:“我在英国待过几年,口音也同化了,以前我也学的美式发音,但你们不觉得美式发音一点儿也不优雅吗?”
陈欣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羞愧,于是连连点头附和:“是,老师的发音比较优雅。”
吴老师又笑了,并表示只要听懂了英式发音,美式发音根本不在话下,之后她顺利被留下。
另一个试课的数学老师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地中海,开场白介绍自己的研究生学校,在教育机构的种种头衔,及这些年教出来的学生高考数学成绩如何如何优秀,很唬人。
正式讲课时他更激情满满,条分缕析,陈欣听得精神大振,本来挺内向的,这老师眼神一过来,她便会不由自主给回应,这让她自己压力有点大。
那老师看陈欣这么积极,一旁的许为却双手抱胸,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终于停下他的激情讲课,给他们出了三道集合与函数结合的大题,难度依次递增。
他大概想测试两人的水平,又或者想难许为一难,挫挫他的锐气。
陈欣立即提笔演算,写写画画颇为用心,而许为只懒懒看了眼,前面两道略过,直接写最后一道证明,十分钟不到就证出来了。
这时陈欣还停留在第二道题上,她瞥了眼许为的稿纸,不禁手心发汗。
“好了,交上来我看看,”那老师说。
陈欣不得不交上只做了一半的题,老师扫了眼,微微一笑,又看许为的,神情由松弛渐渐严肃,“这个证明方法很好。”
陈欣羞惭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许为,这个数学课上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数学题也不写步骤的“坏学生”。
“数学这门课,还是男生更有天赋一点啊!”那老师说。
这样的话,陈欣听得很多,初中数学老师就说女生不适合学数学,她那时不服,拼命学拼命学,但数学成绩仍然赶不上一些天赋异禀的男生。
接下来半堂课,陈欣更积极地与这位辅导老师互动,但老师彻底撇开了陈欣,讲课只对着许为,像是给他一个人讲。
而许为,始终爱答不理,有时他会看一眼陈欣,看她积极抢答却被老师冷落,看她脸涨得通红。
下课后,这老师去跟宋丽交涉,说许为多么聪明有天赋,在他手里许为的数学成绩一定能提高几十分。
没有哪个妈妈听了这话不兴奋的。
送走了地中海老师,宋丽端了盘水果去许为房间,招呼他们,“听课听累了吧,歇一歇吃点水果。”
陈欣啃着笔头,闷闷不乐盯着那两道没做完的题,盯出花儿了也没看出来第三题怎么解。
“这个老师你觉得怎么样?”宋丽叉了块哈密瓜给许为。
“不怎么样,”许为说。
“怎么会不怎么样呢,老师可狠狠夸了你,”宋丽又看向陈欣,“欣欣,你说呢?”陈欣没听见。
“欣欣?”宋丽拍了拍她。
思绪终于从难题中挣脱出来,回到现实,陈欣连忙哦了声,“那个老师啊,人很好,讲题讲得很清晰。”
许为奇怪陈欣怎么会说他好话,他瞅了眼她,见她额上一片细密的汗珠子,又看了眼她那张只做出一道半题的稿纸,突然郑重其事对宋丽说:“妈,这个老师不好,我不喜欢他。”
“可钱老师是辅导班里教学经验最丰富的数学老师,你初中数学就好,这老师再点拨一下,你数学成绩肯定能提到班上……不,年级前几名,这话是钱老师说的。”
“妈,那种话你也信啊?”许为满脸不屑,拿牙签在哈密瓜上乱扎,扎出个哭脸。
宋丽又说了几句,见劝不动,也就罢了。
宋丽一走,屋里只剩下两人,许为靠着椅背,优哉游哉吃着水果,看陈欣像头兢兢业业的老黄牛,哼哧哼哧在稿纸上演算。
“课都下了你还算?”
“我怎么会想不到呢,这个式子的变型我怎么会想不到呢?”陈欣用力敲自己脑袋。
学习是她唯一的骄傲,她不能连这点骄傲也失去。
许为看她不依不挠,随口提点道:“其实第二题有个隐含条件——”
“不要说话,”陈欣打断他。
“你很奇怪,明明不喜欢那地中海,说不喜欢就是了,还帮他说什么话,明明做不出题目,还不许我提示你。”
陈欣不理他,拿起稿纸出门,回自己房间继续演算。
默默想了一个小时,连午饭也没吃,她才终于把剩下两题目解出来。
然而解出来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有些人十分钟解出来的题,她需要一个小时。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输给许为!
她在房间里坐了很久,重新调整接下来半年的学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