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回教室的路上,陈欣问林芸她表姐为什么去她家租衣服,这才知道林芸家是开礼服店的,附近两个职高经常举行各种晚会和社团活动,经常去她们家租衣服,她们家甚至还有打光板、摄像机等设备,供客人换她们家的衣服拍照。
当天下午课间,班长也在班级里宣布了学校元旦晚会的事,问是否有同学想报节目。
男生们不爱凑这热闹,有几个女生商量了下,报个民族舞,外加柳依依报了个独唱。
陈欣满含羡慕地望着王红等讨论民族舞的几个女生……
她从小没学过任何才艺,只有三年级时隔壁住过来一个退休的音乐老师,家里有一架电子琴和几把二胡,她跟那老师学过两年电子琴,后来那老师去世,她就再没机会接触任何乐器。
“怎么,你也想报名吗?”林芸推了推她。
“没有,”陈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次月考考这么差,又还有竞赛要准备,哪有时间啊!”
下午放学,陈欣还是没找到机会跟许为道歉,到了家,许为直接进自己房间把门反锁,陈欣没敢去敲门。
刘丽芬发现陈欣今天在自己房间做作业,还来喊她:“欣欣,今天不监督为为做作业了?”
“他……他在学校做完了,”陈欣说谎时,音调不自然减弱。
门外,刘丽芬犹豫了几秒,到底没说什么,走开了。
第二天,陈欣还是想中午请许为吃饭作为赔罪,谁知第二节课间,居然有几个别班的女生在3班门口张望,陈欣这个位置正好能对上她们的目光。
她们不是冲着许为又是冲着哪个?
等下了第四节课,居然有别班男同学进来他们班,看似是叫朋友去吃饭,其实目光也有意无意往这儿瞟。
陈欣心下大为震惊,仅凭一次数学满分许为就成了校园名人?不仅女生,连男生都想认识他?
她认为自己应该小心,跟聚光灯下的人牵扯太多绝对后患无穷。
于是放学后,陈欣走到约定坐车的早餐店前,鼓起勇气说:“许为,你打的吧,我今天坐公交回去。”
许为睥了她一眼,“随你的便!”说完加快步伐,去街口打车。
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会问她又在闹哪一出,但是现在两人在冷战,他便以为陈欣也生气了,不想理他了。
……
今天许为先到家,一回家就进房间,把门关得山响,直惊动了在客厅看电视的宋丽和刘丽芬。
宋丽走出客厅,去叩许为房间的门,“为为,今天怎么没跟欣欣一起回来啊?”
“别吵我!”
宋丽吃了个闭门羹,丧气地走回客厅,指着许为的房间向刘丽芬吐槽:“脾气像他爸,说都说不得,不过,他是不是跟欣欣闹别扭了?”
刘丽芬赶忙站起来,赔笑着,笑得心虚,“怎么会呢?前几天不还一起出去玩吗?”
“肯定是为为惹欣欣生气了,为为这脾气……”宋丽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摁了几下,换另一个综艺节目。
刘丽芬见她不高兴,在一旁不敢吱声。
二十分钟后,陈欣也到家了。
她听见客厅的电视声,走进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见氛围有些奇怪,生怕她们要问话,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果然没走两步宋丽便喊住她:“欣欣,为为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摇着头回:“没有啊,只是今天我同学约我跟她一起回家,所以没跟许为一起,”顿了下忙又描补:“我同学是女的。”
宋丽说没关系,招手示意她过来,拉她在身边坐下,像姐姐一样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我们为为就脾气这点不好,之前跟我也闹得那样,你也看到了,但是欣欣你更乖更懂事,更有肚量,你别生他的气,学校里很多事情阿姨照管不到,你还是要带着他,好不好?”
陈欣点头。
“这周末阿姨带你去逛商场,买衣服。”
“不用了阿姨,我三件羽绒服呢,不用再买了,”陈欣腼腆地说:“我这就去许为房间,监督他做作业。”
宋丽摸摸她的脸,“好。”
陈欣压力山大,自从许为闹过一回离家出走后,宋丽对再不敢对他说半句重话,生怕惹他不高兴,但她又想抓许为的学业,自己管不了,只好鞭策陈欣,让她这个跟许为说得上话的人管。
从客厅出来,陈欣慢腾腾挪到许为房门口,又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叩门,“你在里面吗?”
“什么事?”语气硬得跟石头一样。
陈欣心里打起退堂鼓,犹豫了会儿才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之前不该跟你闹脾气,你跟我去接我朋友,还请我们吃火锅,我却跟你吵架,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就这样?”陈欣听到屋里有脚步声,是他在走动。
“那个……今天的英语作业你还没做完吧,”这意思就是要进去监督他做作业。
门内传来一声嗤笑,之后就再没动静。
陈欣知道,他还是没原谅她,可歉也道了,还要怎么样呢?那天也没说什么严重的话,让他心里这么过不去吧?
陈欣只好回去自己房间,作业也没心情做了,就呆坐在书桌前翻来覆去地想,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自然,今天吃晚饭时许为仍一句话没有,把她当透明人。
晚饭后,陈欣回房看书,刘丽芬来找她,端着一碟烤得金黄的小面包放在桌角,“晚上看书别饿着,吃这个垫垫肚子。”
陈欣嗯了声。
刘丽芬没有马上走,在书桌前站了会儿,陈欣抬头,“妈,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欣欣,真的不用妈妈再租个房子,你搬出去?”
“不用了妈,不用浪费这个钱。”
“那你跟许为能处好吗?”
陈欣心里“咯噔”一下。
“欣欣,我们既然住在别人家,就不好跟人闹矛盾的,你从小懂事,为为虽比你大,性子却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你多让着他,啊?”
陈欣听得鼻头发酸,点点头说:“妈,我知道了,我都知道的,你先出去吧,我今天要看完这三页,不然10点前睡不了了。”
“好好好,你知道就行,妈妈先出去了啊,”刘丽芬拍拍陈欣的肩,然后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陈欣整个人松弛下来,身子往后一靠,瘫在座椅里。
太累了,在人家屋檐下生活实在太累了!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两人闹个别扭大不了不来往,可他是雇主家的大少爷,她只是保姆的女儿,天然的不平等,天然的她就该向他低头,请求他的原谅。
但其实跟着奶奶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她们都说她懂事大度,是她天生比许为懂事吗?是她不得不懂事,在奶奶家生活,叔叔伯伯婶婶哪个不因此怪奶奶偏心,说她只带陈欣不带其他几个孙子孙女。
想到这儿,记忆里画面突然浮现,搅混平静的水面,将压在生活底下的污泥烂草全都翻涌上来。
她永远记得婶婶背后说奶奶的坏话:“真是老糊涂了,谁家不是跟孙子亲,难道她还指望陈欣给她养老?”
伯伯叫她多做家务活,“手脚勤快点,才不枉你奶奶养你一场。”
叔叔在别人面前贬低她:“学习好有什么用?不还是个女娃子,女娃子就得嫁人,到底要靠男人。”
她关灯上床,躲进被窝里,偷偷地哭……
窗外天幕黑沉,今晚没有月亮。
第二天她果然起晚了,去洗手间一照镜子,吓了大跳,眼睛已红肿成一条线,她怕别人看出端倪,说话和吃饭时一直低着头。
而这因许为而揭开的隐藏在心的伤口,令她不愿意向他低头,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一而再二而三热脸贴冷屁股。
于是今天早上,陈欣也是挤公交去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