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并不是个老头子,只是他在村里他辈分高,身体壮实,又懂些拳脚功夫,在村里霸道惯了,所以大家都喊一声“孙老”,或者是“老孙”。
巫师来之前,忘忧村里大事小事基本是这个老孙在做决定。不过说实在话,那时候村里也没有这么大的药田,各家过各家苦巴巴的日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大事儿要做决定的。
后来巫师来了,药田有了,大家日子过好了,虽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虽说巫师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所有的药田由巫师分配;药田的播种、种植、收割、换取物资、避免毒性等都由巫师来安排等等,老孙多多少少生了些不平气。
而近来,连村里他觉得最没有存在感,最弱小的马姐都能顶撞他,公然叫他把吃到嘴里的地又给拿出来,还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外乡小姑娘给制住,丢了那么大一个脸。
刚开始,老孙是有些害怕的。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遇到舞丹阳这样的,一般也不会傻兮兮地凑上去招惹。但是他除了害怕,心中还恨得很。这恨意总是要找地方排解的。这时候他就想起来当时马姐的作用来。
他心想:若不是马姐在,若不是马姐出言阻止,那丫头片子大约不会停手的。可是这事儿就这么有意思,软弱得一滩泥一样的马姐开口,居然就能阻止那个臭丫头!
舞丹阳和马姐之间的这种互动让他心中的恶生出了胆气。他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觉得这是个突破口——只要制住了马姐,就能将那个臭丫头给抓住。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一句话的功夫?
他由此决定抓住马姐以威胁舞丹阳,由此来找回面子里子场子,叫村里人也都看看,这村子里除了巫师,也还是他是老大。外乡人什么的若是老实听话还好,若不然的话,那就都死远一点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循环往复,然后发酵升华,最终演变成了现今这个局面。
他把刀丢出去,心里便升腾起畅快的情绪来。这时候他基本已经笃定舞丹阳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他就是那悬在砧板上空的刀俎,一切都会按照他预想和设计好的路线发展。
可是舞丹阳看着脚边的刀,身形未动,神情略有些古怪。
本来笃定的老孙这会儿被她的“不识相”给惹火了。
几个意思?怎么没有跪地求饶,怎么没有嚎啕大哭,怎么不按剧本来走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孙开始刷存在感。
舞丹阳斜了他一眼,手指慢慢地收紧。
虽然她记忆有限,可是在有限的记忆里,让人把刀子扔到了自己脚边来挑衅……似乎是没有。
舞丹阳微微敛目看他,目光中有两团火在平静地跳动。
她又看了眼马姐。
“最后说一次,放人。”终于,舞丹阳平静地说着,相当于做最后的警告。
这当然不能满足老孙的要求。
老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想这个死丫头片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叫他放人,连个“请”字都没有说好吗?
舞丹阳可没有那个时间浪费在与他相对瞪眼儿上。
“小丫头片子挺嚣张嘛。”老孙的两个跟班互看了一眼,大概是看不过去老孙被舞丹阳给逼得说不出话话来,于是赶紧帮腔。
有人附和,老孙立马觉得底气十足。
他同样看了眼马姐,道:“怎么,我都还没开始说,你就先指挥起我来了?”他顿了顿,“看来,不让你看着点厉害,你都还以为我们是在跟你玩过家家吧?”
舞丹阳掌心热起来。
她决定不再与他们废话了。
虽然不过十几个脆弱的人形,但是这样爱生事儿,还生到她头上来了,这恐怕就布好了吧。
“你们……”老孙开始吩咐他的两个帮凶给马姐点苦头吃吃。
说时迟那时快。
谁也没有看到舞丹阳到底是怎么动的。
火把在微弱的风中摇曳了一下,然后他们看到舞丹阳站着的位置空了。
再然后,老孙感觉到手上一凉,手臂似乎被人给掐住了。
他脸色一变,刚要动弹,就觉得手臂连着身体的部分突然铺天盖地地痛起来。
他的两个跟班被突然出现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要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可是突然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也被人掐住了。
他们来不及挣扎,只觉得两条手臂被人扯了一下。然后他们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们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
而尖叫声响起的同时,他们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
舞丹阳缓缓地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就如同谁都没看清楚她怎么不见了一样,她的出现同样快得叫人没看清楚——当然,也或者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注意她的出现。
舞丹阳没工夫管他们的哀嚎。
她走到马姐身边,蹲下身子将她从粗重的麻绳中解放出来,然后又伸手给她把手脚处各个关节一一揉了揉。
这个过程太短,短得连马姐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她一直看着舞丹阳,眼眶湿润,目光呆滞。
伴随着周围恐惧的尖叫声,舞丹阳心平气和地问道:“能起来吗?”
马姐傻傻地点头。
“能走回去吗?”舞丹阳又问。
马姐开始点头,然后摇头。她抓住舞丹阳的衣袖,有些可怜地哀求的味道。
“我不走。”她虚弱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舞丹阳沉默片刻,道:“你先回去,我把这里处理下就回来。”
马姐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旁边那三个曾经给她造成了许多难堪、痛苦和恐惧的人。他们现在就处于难堪、痛苦和恐惧之中。
她想起之前自己阻止舞丹阳教训老孙的事情。她闭了下眼睛,道:“他们……你……你想怎么处理……我……我不会说话的。”
舞丹阳挑眉,倒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道:“要看吗?”
马姐点头,这次脸上的表情很坚定。
舞丹阳将她扶到一旁一块大石上坐下,算是默许了。
“你……你要干什么……”看着舞丹阳走过来,老讯吓得一直后退。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根本没有人能牵制舞丹阳。她被阻止过一次,并不代表她本身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你……别过来!”三个人渐渐抱成了一团后退。
舞丹阳嘴角微微翘起来,在火光中邪气如魔。
“哪只手动的马姐,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