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广阔的虚无境中,金球比往日脉络更加清晰了。
云弭在金球之中拢袖而立,笔直地面对着两副合二为一的影像,嘴角似乎微微有丝笑意。
“你很高兴?”无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倒也没有那么高兴。”云弭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不过,看你折腾了这么一回,倒是得了些趣意。”
无极哼了一声,“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云弭笑而不语。
“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无极有些愤恨。“所以现在笑我徒劳无获?”
云弭摇摇头,“我与你同样好奇。”
他看着影像中舞丹阳与魔灵们你来我往的情形,想起之前无极所为,稍稍为它感到可惜。
“如今你我的力量都十分有限。与其这样折腾,白白便宜了旁人,不如静观其变。”云弭扯了一下嘴唇,“不过现在好了,把好不容易积攒的运气都用在了此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大概也只能与我作伴了。”
无极闻言,越发郁闷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力量有限,能够给他们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只是,我盼着他们之中有一人能找到禁制,可现在看来,谁也找不到,反而最终还是同处一境,还是要共同争夺一个壳子。”
无极大概是个不靠谱的。它原本是无拘无束不惧疆界的至高神物,早就有自己的意识和行为习惯。之前它游走仙界,见惯了求仙问道的谦谦君子,便觉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点乐趣都没有。如今它被困魔族,遇难沉睡,从起初的一时兴起变成后来的被迫驱使,再到现在的虚弱遭嫌弃,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它觉得自己一定是在魔族待久了,所以常常喜欢哀叹起来。他自觉运气不好,回回都“所托非人”,于是起了强烈的心思要重获自由。这才有了后面它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从中捣乱,分割时间,将舞丹阳和那个魔灵分别送到过去的时空里,希望他们能寻找到它要的答案。
可是,不知道是它选的时间不对,还是它选择的人选都不对。它一路看到的都是魔族表面的功夫,半个有关禁制的线索都没有。
所谓殊途同归。随着时间的推移,时空错置的终止时限也越来越近,它拿走的属于舞丹阳的力量最后还是回到了舞丹阳的身体里;它给予那个魔灵的不属于它的身体最后还是离开了那个魔灵。时光如此固执,这是它也左右不了的事情。
它都左右不了,那便是注定。
“这丫头是运气好。”它仍不甘心。
这时,影像之中的舞丹阳将一把刀鞘舞得宛如游龙,每每刀鞘劈砍之处,浓郁的黑色劲气不受控制地倾斜蔓延,显示出舞刀人已经将刀法与魔气结成一体——虽然这种结合还不稳定,舞刀人的刀法也偏重形式。
云弭看着看着,目光中兴味愈浓。
“不只是运气好,悟性也很好。”
金球仍在转动。它每转动一圈,它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线就清晰一分。这种变化在一圈转过之后并不明显,但是日积月累,变化就越来越明显了。
无极沉默地将那影像挥退,整个金球便又安静下来。
“虽然没有禁制的线索,但是也不算全无收获。”
云弭将它这话在耳朵里倒了一遍,笑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无极哼了一声,“那是现在看不出作用。”
金球又恢复了往日旋转的频率。它沉重又缓慢,金丝缠绕其上,一段一段亮起,仿佛在围着它玩耍嬉戏。
遥远的吟唱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具体唱的是什么。等到舞丹阳听见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
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脉、气流都应和着那吟唱之声,带着她驾驭魔气,舞动凰月刀鞘。而站在她对面的魔灵们在打斗中无形地慢了下来。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舞丹阳提着刀鞘冲了上去。
魔灵旋风之中,不知守了多久的乐夷之在目光的尽头看到了几片残影。
他手中握着的噬魔杖蠢蠢欲动,提醒他那个方向一定有异常。
他要往前走,但是旁边几乎被他遗忘了的明昭立刻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舞丹阳。”乐夷之也不隐瞒,抬步往前走去。
“我也去。”明昭来了精神,连忙跟在乐夷之后面,为了不让自己跟丢了,他快步往前,鼻子几乎要贴上乐夷之的后背。
扭曲的残影在魔灵碎片的冲击下如被刀割一般歪斜分离。
乐夷之便将噬魔杖指着前方,掌心发热,心中荡漾。
是她!一定是她!
虽然他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他很高兴自己一直在这里等,而他终于是等到了。
被分离的残影相互有更强大的吸引力。它们重新组合在一起,然后从从一片变成两片,从平面变得立体——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和一道黑影。
是他们!
那黑影狠狠地扑向舞丹阳,但舞丹阳双手握住刀鞘纵身跳起,避开黑影的同时狠狠地劈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乐夷之感觉到心脏处疼痛起来。
他来不及分辨自己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一步冲了出去。
“不要!”
噬魔杖在那一瞬间变长变大。
乐夷之握着它抵挡住舞丹阳来自上空的劈砍之力,却冷不防浑身一冷,那黑影转头朝他扑了过来。
舞丹阳和乐夷之俱是一惊。
乐夷之下意识地伸出噬魔杖,杖头的饕餮对着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黑影悲切地惨叫一声,掉头就想跑。
可那饕餮一张嘴,便仿佛拥有了吞噬天地之力。
黑影惊恐地感觉到自己在倒退,周围的一切在变大,但是它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境地。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想起来了,你……我就是你……你……后悔……啊——”
乐夷之浑身一震,强行要收回噬魔杖。但是已经晚了。
有什么东西仿佛从他身体里离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噬魔杖,它正在变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哪里不对?
云弭轻叹一声,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