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夷之说服了丸桡之后,一路上便安安静静,安安分分地随着丸桡和他的魔卫们一同往魔都疾行。
乐夷之的配合和主动让丸桡觉得万分省心,虽然他有时候心里也会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架不住乐夷之实在是太配合了,他想来想去,无数次想要找点儿漏洞出来都没能实现。
到最后,脑容量大概不太够的丸桡决定不管了。第一,魔王许他的大祭司跑不了;第二,只要进入魔都,这小子再狡猾也跑不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不知道乐夷之现在比他更想早点到魔都,到魔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舞丹阳就在魔宫,他别无选择。
魔都的天多少年都暗黑寂静,低低地在远方与地面相接,一眼望过去广袤无垠,看不到月亮和星辰。
这里的黑夜并不浪漫。
乐夷之微微走神,想到他接受的那些传承中的画面以及在祭司领地的禁地之中,那些如同虚幻一样的美好。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以为,那些都是逃难者心有不甘的留念。
呵。
“你笑什么?”丸桡瞪着眼睛。
乐夷之道:“快到魔都了,你不高兴吗?”
丸桡翻了个白眼,真心懒得搭理他这样不正常的“囚犯”了。
“我不跟你贫。你最好进了魔宫之后,也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你们那什么领地去。最好带上你师父,可怜见的,也当大祭司这么多年了,怎么可以恃宠而骄呢?好啦吧,王也不能再纵容她了……我临走前看过她一眼,啧啧,这个紫妃真是……怕不是侍候吾王也太用心了……”丸桡一说起来就得意忘形,此刻没止住,只顾自己说得高兴了。
他被紫苏压一头多年,如今才觉扬眉吐气了。
乐夷之面上的表情慢慢收敛,苍青色的眸子越发深沉,那颜色浓郁诡谲,里面似乎深深隐藏着某种不可预见的东西,叫人看了生畏。
丸桡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丸桡喊道:“干什么这么看着老子!全魔都的人都知道,不信你自己去问!”
乐夷之冷哼一声,“丸桡大人还是积点口德,师父无论怎么说,也是我祭司一族的人。”
丸桡沉默了。
祭司一族在魔域是特殊的存在,他们一族存在的历史比魔域封王都来得早。这个古老的族群总是离群索居,充满了神秘感。但是每一代王的身后都会有一个来自祭司一族的大祭司。
所以,即便魔王说只要拿到噬魔杖就好,这小子生死不论,他还是很谨慎地没有伤他性命。
不过他又想,祭司一族要真那么牛逼哄哄,干嘛不自己占地为王啊,还用眼睁睁看着魔族你杀我拼,最后活生生叫个外人掌握了魔域?
听说祭司一族选择大祭司的继承人向来用天定之法,除此之外再无标准。原来,祭司一族选人只在族中选择,但是他却听说,这一代的大祭司紫苏在被选定之前并非祭司一族的族人。
也正是这个“听说”,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魔王的授命。祭司一族那些老东西们即便在仙魔之战时都没站出来过,他们是凭什么要霸占大祭司的位置,与王一起共决魔族命运啊?
我呸啊!
丸桡撇撇嘴,心想:算了,不跟这小子计较。传承最重要。他也要过把大祭司的瘾。
风水轮流转,也别你们把好处都拿尽了啊喂。
很快,魔都就在眼前了。
丸桡按照约定挥退魔卫,只身与乐夷之一起进城。
“小子,不要耍花招。你不过是个少祭司,真要违逆了吾王,我可不会心慈手软。这事儿便是在你们族老那里,我也不失礼。”
乐夷之懒得搭理他,只跟着丸桡往里走。
他什么都不做,他只是低调而忧郁地走在丸桡身后,便有无数的眼睛会把这一幕传达到四面八方需要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耳中。
之后,自然有人来找他。
再之后的事情就极为顺利了。
丸桡退去魔卫,到底再也没有进宫的机会。噬魔杖易主,传承延续,他只说了一句话:“前王已殁,新王将生。”
整个魔都动了起来。
他唯一的条件是不能伤害他的师父。
他的力量不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可以凭借的便只有祭司一族的身份和传承。
他知道,自己大概唯一辜负的便是师父紫苏。
人生的道路总会有岔道口,他和他的师父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他站在魔宫的一角看着这一切,计算着出现的时机。
谁会胜,四侯,还是这个已经很不耐烦的“王”呢?
在这之前,他要找到舞丹阳。
乐夷之转身离开,错过了在魔宫之中,还有一双同样冷静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切。
乐夷之手中握紧了无垠,在魔宫里来回穿梭。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时间有限,无垠的感应又极其微弱,乐夷之找遍了自己认为的所有可能的地方,但是每一个地方都没有。
怎么可能?
难道她不在魔宫?
这么重要的人物不放在身边,魔王这么放心吗?
乐夷之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发现相比较起来,魔王他们所在的那片废墟居然算是感应最强的地方了。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再次回到那片废墟附近仔细去感觉,因为离得近,正与东侯打斗的魔王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确切地说,是无垠的气息。
魔王皱皱眉,道:“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在一起了!难怪你们来得这么巧。臭小子,你出来!”
紫苏一愣,转而厉眼扫视四周起来。
乐夷之心知这是避免不了了,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去。
他不尊魔王,却先对紫苏一拜,道:“师父。”
紫苏却是脸色大变,瞪圆了眼,道:“是你!”
乐夷之黑衣垂肩,袖摆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已经没什么好说,他站在这里,他的师父就能猜到一切。事情他已经做了,即便他想解释,师父也是不听的吧。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无从解释。
西侯大笑一声,道:“正好,你们师徒二人叙叙旧,这边就交给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