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月宫外,蓝鸾已经守了小半日了。
他坐在台阶上,无聊地撕着一片又一片苍木的叶子,虽然觉得这种拈花撕叶的行为有点影响他英明神武的伟岸形象,但是这会儿却是避免自己胡思乱想的好办法。
最后,还是烦躁地将手中还未撕完的枝叶狠狠扔到地上,一脚踩上去,转身趴在了门上。
到底怎么样了啊?怎么还不出来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忘舒变了。现在做什么都不告诉他了,现在无缘无故又受伤了,让他在外面干着急,到底是要怎样啊!
蓝鸾走过来走过去,一会儿想着忘舒,一会儿又想着丹,一会儿又想到云端神殿的那些人,只觉得心里一团团的火,恨不得找个地方喷出来才好。
终于,他就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门开了。
他赶紧转身望过去,层层叠叠的白纱微微浮动,忘舒就静静坐在那里,虽然不见之前的虚弱,但脸上沉沉,若有所思,手指不自觉地缓缓搓动,像是有什么极其难决的事情。
和忘舒待了一起这么多年,蓝鸾对他再熟悉不过,他的小动作也都再清楚不过。
这样的忘舒并不多见。
他大步走进去,却小心翼翼地问:“调息好了?”
忘舒点头,示意他坐下,却好半天没说话。
蓝鸾有点摸不清他的意思,等了又等,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忘舒皱了下眉,道:“云巅果然什么都知道,却一直不说。心思之深沉……”话到尾巴便渐渐低下去,不再说了。
蓝鸾撇撇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他有关系吗?”
忘舒点头,这时似乎是想明白了点什么事儿,眉头稍稍舒展。
“他拿走我的眼睛,必定是在上面做了手脚。”
蓝鸾一惊,“怎么可能,虽说是不在你身上了,可到底是望舒之眼,你身份特殊,他哪里会有本事动望舒之眼的手脚。”
忘舒却是冷笑一声,“恐怕动的手脚不小,不然怎么会有萧衍的存在。看来,我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蓝鸾看忘舒这个样子,问道:“你是不是想拿回望舒之眼?”
忘舒挑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云巅既然敢让萧衍出现,肯定不会不防着凰月宫,你这次是不是因为想要拿回眼睛才被云巅所伤?”蓝鸾担心若是时机未到的话,一来打草惊蛇,二来还会像今天一样,白白受伤。
“所以,我之前叫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蓝鸾一愣,想起来忘舒问的是那片杏叶的事情。
说到这个事情,蓝鸾也很无奈。“话我传过去了,对方答应力所能及地帮忙,可是那地方寻常人都近不得,他也没有太多办法……”
忘舒沉默了片刻,道:“再去问问。”
蓝鸾无法,只好往云端神殿去了。
找着人并不难,只是几句话下来,蓝鸾也明白,还是原来那句话,云巅看得那么宝贝,谁都不让窥探的杏林,哪是那么好进的?更别说要在里面找到他最宝贝的亲手种下的那颗杏树,还要取一片叶子下来带走。
云巅本人虽然不经常表现出锐气,看着对人也极为大方,处事大气,但云端神殿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御下极严,无论是对己还是对人都不轻松。跟着他的人几乎都完美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永远都不会犯错一样,但是一旦有犯错的,那便是万劫不复。
于是又是个死结。
蓝鸾愁得抓头发,真的搞不懂忘舒问什么一定执着要这片叶子。
于是只能恩威并用好说歹说,叫人再去试一回。这要能成功,往后他便是自由的,他蓝鸾与他断绝一切联系,往日那些痕迹也都会处理掉,烂到肚子里去。
就这样,云端神殿那人才下定决心,铤而走险试一次。
蓝鸾心里没底,也不想回凰月岛,只在云端神殿外找了地方隐匿起来等那人消息。
于是看着远远近近的云卷云舒,思绪渐渐便费了。
忘舒变了很多,往日是清风朗月,玉暖生烟,现在就像是一方深潭,莫测难言。
若说忘舒对那人还留着情,这段日子他也看了,不像。
可若不是……蓝鸾又觉得也不像。
中间还有个他现在都搞不清阵营了的丹。也不知道忘舒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时远时近,似亲似疏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怎样。
蓝鸾真是愁得叹气了。
而在东边杏林,也有个人踌躇地走来走来,一会儿像是拿定主意要往外走,一会儿又像是看到什么害怕的事情,面对惧意地停步,真是叫人一看就觉得鬼祟纠结。
不行就在这公主的杏林里随便摘片叶子吧?什么亲手不亲手的,杏树不都长得这般模样,而且,就是片叶子,谁能认得出来是真是假呢?再说,这个也实在谈不上真假。
这时云萝正刚从外面回来,因心情不好,不知不觉便独自来了这杏林里。与云巅的相比,她这杏林还算面积大的了,平日里鲜少叫人来料理,这段日子因为白威的关系,便更是不让宫人随意进出了。
不料,她正好撞见这人心神不宁地走了走去,然后伸手要去摘叶子。
她不免皱了眉,低喝道:“哪个宫的,在这里做什么?”
云萝最近装乖已经装得有些烦了,尤其是出了几趟云端神殿,每每回来心情都十分不好,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将从外面带回来的情绪换下,语气便露了一丝威严。
那人回头一看,哎哟,这面孔有些熟悉,似乎还是她玉萝宫的人。
这个时候,对方本该上来答话,不料他竟是做贼心虚,先是惊吓地瞪大眼睛,然后竟转身要跑。
这便坏事儿了。
云萝怎么会让他跑,反正杏林也没人,便将人给捉到眼前,冷冷笑了。
后面的事儿要问出来,就并不难了。
那人只一个劲道悔不当初,一直遭受良心谴责,又承受人恩情,也并未做过伤害公主的事情,只是传些无关紧要的有关公主的消息,而且这次是准备断绝关系的云云……
像是他平日里就想到有这一天,一直心中惴惴不安,这会儿竟然也没隐瞒,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却是云萝愣了半天,才有点僵硬地,似乎极艰难地问:“你说,是凰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