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能不在意，倒好了。
考试的节点越来越近，两人平日的交流也相对更少，不过该吵的嘴，该怼的话是没少过。
全市统一的艺术校考，率先到来。
对于平日成绩较为一般的考生来说，压力还是不小的。
但对于两人这样在画室位列前茅的学生来说，只要发挥稳定，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凌灿更是显得游刃有余。
考完统考的第二日，大家陆续回到画室收拾各自的画具。
同学提议将接近考题练习的作业，摊开在小道外，模拟老师审卷，兴奋地聊起来。
“你这张，我打85分！”
“凭什么，你看这张，画得造型都不对称，比我还高分?”
“老师不是认识艺术学院的评审吗？问一下她有没有什么审卷消息透露呀！”
“老师说过，丑到极致就能在画里脱颖而出！高分也有可能是走狗屎运的！”
“那我感觉这次稳了！文化分努力过个二本线，A市的艺术学院就保底了。”
大家七嘴八舌，眉飞色舞，完全一扫平日灰头土脸的模样。
路晨站在一旁听着，心底对统考信心十足，也没什么想要插进去的话题。
她走远一些，走到小道旁的石板凳上坐下。
抬头看天空阴霾，一副又要下雨的模样。
其实从考场出来那刻，她的心情不知为何满是低落，分明发挥得都很稳定。
看着大家在聊天，她也参与不进去，收拾画具，更提不起力气。
她习惯性地张望，回头寻找凌灿的身影，瞥见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又是戴着耳机画画，不参与大家的话题。
他对画室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大家的喜怒哀乐和他更没什么关系。
那他会有一点不舍吗？
路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
她从那日听到他有了女朋友后，便不敢再肆意找他聊天，生怕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少了分寸感。
如果可以，她那晚就不要偷听对话了。
可心里又有什么驱使她，忍不住向他抛去目光。
忽然，脸上落下几滴冰凉的触感，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我靠！下雨了！快点把画收起来！”
一群人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路晨起身一看，小道上铺满了几十张画作，这一下还真收不过来！
凌灿本坐在屋檐下安静画画，余光瞥见这些人突然间涌成一窝，弯腰在地上拾画。
活该，没事找事。
他大致望了下室外，却定格了视线。
见路晨伸手挡着头，跟着弯腰在那淋雨。
凭这笨蛋的脑子，真的不会输吗？
他摇摇头，赶紧丢下手上的画板，取过明慧在画室常备的雨伞冲了出去。
冬日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挺冰凉的。
她正弯着腰拾起一张最近的画作，感觉一个身影靠近，雨滴不再打落在身上。
路晨半蹲着身子，骤然抬头，撞上一个她料想不到的面孔。
那一瞬，少年撑着雨伞，俯勘而下的迫切目光，一下击中了她的心。
也是那一瞬间，路晨仿佛在他闪烁的眼底，看到了自己。
在另一个人眼中，看见自己，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她至今也找不到任何言语能准确地描述出来。
可她同样无法知晓的还有.....
在她抬起脸颊的那一瞬，少年的心也被狠狠地牵动着。
被雨滴打湿的脸颊，微湿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
若是拉远了视线来看，两人就像一幅画般。
一个插兜垂首撑着伞的少年，一个在伞下半蹲仰头的少女。
*
“喂，你傻的吗？”
凌灿俯瞰伞下的女孩，冲她伸出了手。
路晨看向那双手，心里的悸动又加强了一分。
她不敢牵上，慌张地拾起画作，独自站起来。
她这回不似往常那般回怼，看着凌灿那张怪让人心动的脸，缓缓吐出一句。
“这才刚考完，你还在画?\"
凌灿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以为她还会冲他说—“你说谁傻呢？！”
他收起手，插进兜里。
这会，雨势竟变得比刚才还要大。
凌灿撑着雨伞，凑得更近了一些，“我画画又不是为了考试。”
随着少年的靠近，身边的喧闹彻底静止，她只听见身旁的雨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滴的速度不断在加快，
似乎像是跟着她心跳的频率。
那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她张口慌张掩饰。
“切，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输给我也没那么丢脸的啦！”
凌灿见她又变回平日的语调，便跟着搭话。
“今年G美全国只有1700个名额，你还是担心下自己，能不能拿下A市的前十吧。”
“......说得你好像一定能拿下似的？”
路晨将手中的画抱在怀里。
凌灿冲她歪了歪头，“把好像去掉。”
伞下的距离本就靠得很近，少年的发丝一下蹭到她的额角。
她甚至还嗅到他洗发水的香味。
“你.....\"
路晨本想着让他站远点，可谁想轻轻一扭头，他的脸就近在咫尺。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块，沉默，听雨声。
片刻，纷纷都挪开视线。
一人低头抿唇，一人转着雨伞，雨滴向四周甩开。
两人可能早就已经忘了身后拾画的同学们，全程不知道，一群视线正投向他俩这一派浪漫的景象。
明慧从室内出来，才看见这两人在雨中并肩站在，路晨低头，凌灿转伞。
这微妙的画面，还有什么是她看不出来的？
“你们两个，快回来！外面雨大！”
听见唤声，两人才抬脚往室内移步。
可是，浪漫和悸动都是转瞬即逝的，伴随着的，往往都是难以言喻的心酸。
一切并不都是那么浪漫而美好。
在两人前脚刚撤回室内不久，一辆轿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青春曼妙的少女。
那也是路晨第一次见到游柔。
她在雨中蹦蹦哒哒地奔向凌灿，自然熟练地挽过他的手臂。
“阿灿，今天叔叔和阿姨不是约好了来我们家吃饭吗？快走呀~”
她的声音，也是那般温柔娇俏。
甚至，可以唤着他作阿灿。
甚至，可以在明慧老师跟前，毫不忌讳地挽着他的手臂。
“游柔，你怎么来了呀，我还说待会再带凌灿一块过去呢！”
“阿姨好！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游柔往他身上凑近，凌灿试图扒开游柔的手。
“凌灿你反正也没事，先跟游柔上车，我交代下画室就过去。”
明慧的交代，迫使他也只能撑起伞，游柔拽着他一直往车子走去。
“阿灿，我都快淋到了，你撑进来一些嘛~”
路晨眼睁睁看着两人撑着伞，越走越远，上了车，消失在视线内。
刚才那般场面，对比下来，她的悸动和不敢牵上的手，显得格外多余和愚蠢。
甚至，能够称得上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