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梦。
—坠入一片无望的海域。
—淹没过头顶的汹涌浪潮，覆盖了眼前所有光亮。
—在黑暗中，下沉、下沉、下沉。
—“凌灿……”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凌灿！”
相隔甚远的两人，分别睁开双眼从床上弹起。
路晨撑在床上，低头一看，睡衣均被汗水浸湿，做噩梦都会如此。
她梦到凌灿落入水中，随着自己也置身一片无光的深海，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不假思索翻出手机，拨出。
凌灿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太阳穴，看向一旁的海底世界，恐惧扑面而来。
伸手取过床头的药片，怒吼，“关窗！”
“好的，为您关上窗帘，下次请温柔些。”
这酒店声控是成精了吗？
全晟出的又是什么破场景治疗办法，干脆吊销他心理医生执照得了。
他仰头将药片吞下，床头的手机响起又吓他一跳。
她这个点怎么会打来？！
一阵鸡皮疙瘩竖起。
“凌灿！”
刚接通，凌灿听到她的大嗓门，头不禁一偏。
“这个点打来，那么想我？”
“嗯！”
想你。
好想你。
路晨握紧手机，重重点头。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刚才的梦，心头一酸，眼泪溢在眼眶边缘。
“凌灿，我可以见你吗？”
凌灿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哭腔。
“你怎么了？”他语气异常着急。
路晨颤抖着唇，“可以吗？”
她想到昨天自己好像过于烦着他，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在家等我，我来找你。”
路晨看着挂断的电话，许久才平复过来。
她起身洗漱，换上轻薄舒适的衣裳，看窗外天还是暗的，但也不全暗，透着弱弱的微光。
她轻声聂步走到客厅，生怕吵醒家人。
“晨晨？”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她吓得脊背僵直发凉。
顺着声音望去，才看清唤她的人是奶奶。
路晨赶紧伸手竖到嘴边，“嘘！”
奶奶跟着她做一模一样手势，“嘘！”
两人弓着背，碰头，“奶奶，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晨晨，你是不是饿了？奶奶给你煮粥喝。”
路晨双手摇摆，“奶奶，我不饿，我……出去一趟。”
“外面天黑，不安全。”奶奶也摇晃双手。
路晨刚要开口，手机亮起，是他打来了。
她手掌迅速盖过光亮，抿唇看向奶奶。
奶奶会心一笑，“嘻嘻，奶奶帮你保密～”
路晨抿唇带笑，冲奶奶点点头，朝外奔去。
凌灿拎着牛奶面包站在民宿门外，隔着一小段距离，握着手机，电话那头一直未接。
他原地踱步，转过头片刻。
暮然回首，
只见路晨从屋内小跑出来，全然不顾地下砖阶。
“小心！”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提醒。
路晨就这样跌跌撞撞朝他奔去。
记忆瞬间在眼前划过，重叠。
八年前，那场雨降临之前，她也是这般奔向他的。
下一秒，那朝他奔来的身影，直直撞进他敞开的怀里，一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
凌灿将手机放好，单手轻抚上她的小脑袋，揉了揉她的发丝。
感受到他的轻抚，路晨收紧双手的力度。
她将下巴抵在他胸前，仰起头看向他。
“凌灿，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
“好。”
他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
沙滩，海岸。
海平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俩人并肩坐在沙滩上，周围空无一人。
她静心遥看眼前的海域，却完全不似梦里那般恐惧。
路晨手里握着牛奶，扭头向左，看着他低垂的侧脸。
“凌灿，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凌灿侧首，凝视着她的眼眸。
难怪她刚才听起来像哭过。
“害怕吗？梦到什么了？”他伸手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别过耳后。
她也深深凝视他，点头，“梦里有你。”
凌灿嘴角弧起，“有我在还怕什么？”
路晨轻轻摇头，“我梦见和你一起掉进一片深海，那里，漆黑得没有光。”
凌灿的手戛然僵住，等她说完。
“一直下沉，下沉，下沉……”
她的声音随着述说，逐渐颤抖，“我想要抓住你，可是，我怎么也抓不住……”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拥紧。
“别怕，我在这里，我在。”凌灿加深着拥抱的力度，大掌顺着耳后托住她的后脑勺，后背的手轻轻拍打。
他的呼吸怎么这么急促？
甚至还带着颤抖？
将她抱得好紧，紧到她快要无法呼吸。
……
耳边伴随海浪拍打的声音。
这该不会也是一场梦吧？
她从怀里探头出来，抵住他肩头，小手也紧紧回抱住他，深深吸气，“再抱紧一些好不好？”
肩头加深的力道代替回应。
俩人此刻严丝合缝，两颗心的距离似乎也只是隔着一层衣物和皮肉，挨得很近。
不知过了许久。
海平面那一丝淡淡的蓝色转成红色，几只海鸥从空中掠过，圆状的红色缓缓升起。
“凌灿，太阳出来了。”
凌灿感觉后背的小手在轻拍，他便松开她，跟着她视线回望。
在记忆中，这时的海天应是会染上一层红晕。
他看着那片非黑即白的景象，好奇地转过头重新看向她。
此刻她的眼眸里，映着那轮红日。
他安静地凝视她眼中的光景，一道绚烂的光，照映她的脸庞。
她看起来比海面还闪耀。
路晨望着日出升起，海面闪烁，回过神才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她。
“凌灿，你不看日出，看我？”路晨脸上泛起笑意。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嗯，看你就够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说。
路晨感觉被戳中心窝，心脏跳得老快，脸颊还发烫，赶紧别过脸。
“我、我有点困了，我想眯一会。”她抱着双腿，将脸埋住。
笨蛋，当他是摆设吗。
凌灿坐近一些，伸手拉扶她手臂抬起头，将她脑袋搁在自己肩头上。
“睡吧。”
她轻抵着他肩头，静静望着眼前渡上金光的海面。
海面轻轻荡漾，海风轻柔拂过，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
路晨就这样依偎在他肩头，眯着眼睛睡着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又被揽入柔软的怀抱，随之掉进云层。
甚至，唇上传来一阵柔软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