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此刻他的眼里又出现那一丝透不过光的阴霾。
路晨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发丝。
明明她眼角还挂着泪，却还满眼担心他。
凌灿捧着她的脸，一阵端倪。
在她眼中，可以看到他所看不到的色彩和景象。
那双被泪水浸湿后的眼睛，分外明亮，映着落日余晖，醉迷心窍。
连同那日映在她眼中的红日也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骤然。
似有一道灵光划过凌灿脑海！
他瞳仁豁然明亮，嘴角上扬。
“路晨……”
男人的声音夹带几丝惊喜。
路晨见他眼底的阴霾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错愕地吸了吸鼻子，“怎、怎么了？”
为什么又突然唤她全名？
凌灿的笑容愈加明朗，“我想到了。”
“我想到了！”
他语调兴奋，感染力极强。
全晟和玥玥被他这般少见的模样吸引目光，投来关切的问候。
“阿灿，你想到什么了？”
“嗯嗯，什么事这么开心？”
奶奶也一扫低落，“哎哟，什么事情让孩子那么高兴？”
凌灿此时还捧着她那张迷糊的小脸蛋，见她眨着眼睛满脸不知所以然。
他松开手嚯地站起身，先是食指和拇指抬着下巴，又是展开手在身前晃动。
很难形容，这种灵光乍现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到这次要画什么了。”
说着，他轻轻舔着上唇，抿起。
难以掩饰的喜悦。
凌灿如获珍宝般盯着路晨看。
没想到，玥玥是几人中第一个捂嘴惊呼的人。
“天呐！你竟然还记得要画画！”
她都差点以为老板光顾着谈恋爱把正经工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句话成功把大家逗笑。
显然当中反射弧最长的是路晨。
她这才反应过来，“你、你要画画了？”
“你要画什么？什么时候画？我可以站旁边看吗？”
紧接着她跟着站起身来，一连三问。
甚至还迫不及待举起手。
活脱脱像个三好学生似的。
几个人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得又是一连串笑声。
全晟简直笑翻，“喂，路晨，你是在上课提问吗？”
他笑得眼角带泪花。
“凌灿，你女人真的……和你很配。”
他捂着肚子，“一个适合当老师，一个适合……当学生！”
玥玥跟着仰头，“哈哈哈哈哈哈……”
路晨回过头看他们，一脸嫌弃和看傻子的表情。
她蹙眉，“我有这么好笑吗？”
转过头看向小老太，“奶奶，您评评理！”
奶奶笑得灿烂，“哈哈，晨晨丫头，没关系，开心就好！”
“活得像奶奶这么老了，眼里看谁，那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活得再老，内心也依旧住着一个孩子。
愿我们的心，皆保有纯真和无邪。
路晨被奶奶的一番话洗礼。
她低头笑了笑，又重新看向凌灿。
凌灿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笑。
在他心里，眼里，她此刻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和她待在一块，简单而纯粹。
甚至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灵感。
可他真的，有能力呵护好她吗？
凌灿忽然伸出双手牵住她。
他背朝大海，牵着她的手倒退往沙滩上走去。
路晨不知他想做什么，“这样走小心别绊倒了。”
凌灿紧紧盯着她看，“你帮我认着路。”
路晨任他牵着，“好。”
两人无瑕顾及其他人，移步到退潮的沙滩上。
此时宽拓的十几公里沙滩海岸被染上了极致浓烈的夕阳余晖。
退潮的沙床上虽有不乏拍照的人路过、停留。
但二人身边没有多余的人影。
远远地，全晟缓过劲紧紧盯着凌灿，心里还有点担忧。
玥玥看他眉头收紧不禁问起，“亲爱的，怎么了？”
全晟轻声，“阿灿是怕水的。”
准确来说，是不敢直视荡漾的水面……
所以那日，利用水杯的脱敏测试没成功，让他一下子陷入恐慌之中。
……
随着后退移步。
路晨低头，看着浅浅的海水快要没过两人鞋子。
“凌灿，再走下去鞋子会湿掉。”
他紧扣住她的手，“无妨。”
顿时之间，凌灿感觉得到脚下有海水浸过脚踝。
他身体反射性地颤抖。
是恐惧在作怪。
路晨感觉他手上力度一下收紧，甚至还带着一丝颤动，她连忙凑上前环抱住他。
“太阳下山水是挺凉的，要不还是别踩水了吧？”
路晨以为他是凉得颤抖。
可在她的拥抱下，凌灿似乎感觉心里的惧怕减轻了一些。
他连忙主动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肩颈处，宽阔的肩臂将她完完全全罩在怀里。
这拥抱的力度和轻颤似曾相似……
路晨想起那一场梦，海边日出。
“凌灿，我们是不是一起看过日出？”
凌灿料不到她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母亲那么反对。
而这几日诸多事情应验了他所害怕的。
他似乎连最基本的，与人正常对视，陪她穿梭在人群中逛街，挑选喜欢的颜色，选购衣服，沾取果酱……
都完成得很吃力。
他想要彻底走出这个困局，可他自己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他突破不了创作瓶颈，她却带来了灵感。
坦然告诉一切，她会愿意陪自己走下去吗？
凌灿松开她，重新凝视她那双眼睛。
他不答反问，“路晨……”
“如果我看不到光，你愿不愿做我的指明灯？”
路晨显然诧异了一会。
他怎么突然问这种没由头的问题？
素来待事认真的她，极其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又极其认真地回答。
“我不会发光，做不了你的指明灯。”
凌灿眼神里擒满失落，“……”
“但是。”
路晨突然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
“我可以给你打手电筒呀！”
她本就明亮的眼睛闪着光芒。
映着余晖。
她此刻更像一抹绚丽的星晨光耀，直晃晃地坠入他黑白两色的双眸。
凌灿十分错愕。
见男人似乎愣着没反应，她盯着他眼睛仔细端详。
“你没事问这种问题干嘛？”
凌灿看她歪着小脑袋，再次扬起笑。
他捧住她脸颊，“那我就当你愿意了。”
“愿、愿意……？”
她扇动睫毛，嘴角也跟着翘起。
凌灿俯首轻柔地吻住她，她搂住他腰间，偏过头回吻。
两人拥吻的剪影，融入极致浓烈的余晖中，宛如油画一般。
沙滩的人群均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