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黄不晓得自己的事情受到一群人的关注,他写写停停,偶尔喝口茶水。
旁边的小丫头和李归藏则奋笔疾书,嗖嗖嗖……
大概两刻钟,有个小机器人慢悠悠出溜到张黄的身边。
众人的面前的小机器人屏幕上出现文字,张黄先写的劝民书。
‘兹圣人临驾,值机遇当下。选工者几多,集万众洽恰。是偎冬守求……划掉了,重新写,莫冬季不出,方得财攒贾。况城西李家,帮驱病祛煞。此冷季寻富,无忧顾之怕……’
内容大家懂,劝百姓出来干活,划掉那一句后面应该接转折的词,比如‘是’、‘或’、‘还’、‘又’……
李隆基皱眉头,毕构等人同样面色不渝。
李易暗自叹息,你说想卖弄文采,当写得更晦涩拗口,你这个显然不行,差远了。
若你想让百姓知道,你写的这玩意儿……
“青黛。”李易突然喊大弟子。
“师父?”小丫头抬头。
“写到哪了?”
“劝民书写完啦,告民书还有几十个字。”
“先念一遍劝民书于为师听听。”
“好啊!我是冯青黛,当官的,正三品,告诉大家个事情,现在我师父来啦,我师父有赚钱的办法。
你们看看你们都会什么,赶紧到找李家庄子的人问,然后给你们安排赚钱的事情。
别不当回事儿,别人家有钱了,你家穷,别人家吃肉,你家吃菜都费尽,只能吃咸菜。
好机会就在眼前呢,错过了要后悔一辈子,拼一下吧,来年过好日子。
我不是吓唬你们哦,别人家有钱,到时候都不愿意和你家来往了,有孩子的你家孩子长的比不上人家孩子壮实。
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我们教你,一教就会,可简单啦……”
小丫头根本不看自己写的字,抬头像卖东西一样吆喝。
张黄诧异地看着小丫头,不是说你厉害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地步了么?你写的是什么?
“怎这般浅显直白?还三品官呢!给为师丢人。”李易训斥。
张黄听了微微点头,对,丢人。
“师父,弟子未学之士,难执顾古语,授姓百育。肢末胫疾,方扼贯济。潦生赠宜,贵落珍倚。”
小丫头回答,这次跟刚才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告诉李易,我学得不够好,不能拿让人不好理解的话去教百姓,就像手脚有小病,我掌握着好多方子,没钱的人我就给他便宜的,有钱的我就用珍贵的药。
“归藏,你写的什么?”李易没回大弟子的话,问二弟子。
“差不多,我写的是,今年你们冬天别闲着了,明年夏天的时候咱们烧水泥多,你们攒点钱正好盖新房子。
养鸡养鸭的别停,没养的赶紧养,还有好几个月呢,足够长大卖掉了。
就算是抓小猪崽子都来得及,外来干活的人,吃的饭就多,然后籼稻的稻壳子磨碎了跟其他东西煮完喂猪。”
李归藏回答,他写的同样大白话。
“你也没学好行文啊?”李易问。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李归藏用一句诗经国风中的卫风芄兰来答。
意思是一旦使用了太文的劝民方式,跟百姓就有了隔阂,装样子,好体现官员的身份。
张黄的汗又冒出来了,他终于知道传闻不假,果然名下无虚士啊!
自己像他们一样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哦!上学堂,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想着再看其他人,李隆基等人微笑着颔首,一脸赞赏的表情。
“好孩子,不用写了,到我这里来。”
隔着十几步远地方的豆卢贵妃招呼小丫头和她的师弟。
小丫头先跑,突然停住,转身回来对慢吞吞的师弟直接一个鞭腿。
李归藏向前扑去,手撑地,不敢直接起身,脑袋接地骨碌一下才蹿起来,鱼跃前滚翻。
果然,第二腿在他骨碌的时候从他上面扫过,扫空。
显然他有经验了,方才直接撑起来,保证挨上。
“哼!下次我扫趟腿。”小丫头没踢到人,嘟嘴说。
“扫趟腿来不及,你用身体惯性出的第二腿,扫趟要落身,碰不到。”
李归藏吐舌头扮鬼脸,早算计好怎么躲了。
“吃瓜子、喝温果汁。”
豆卢贵妃坐在那里,一左一右搂住两个孩子。
“曾姨娘,我俩给你剥瓜子吃。”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同时回应。
“好好好!”豆卢贵妃愈发高兴。
“唉!”有两个人同时叹气。
张黄低头重新抽一张纸写,他悟了,自己写的这个不行。
要直白、要浅显,最好带上口语,想聊天一样写劝、告民书。
另一个叹气的是毕构,他一看李归藏应答时候的样子就想起论语。
自己找不到徒弟喽!珠玉在前。
“小易,你……”毕构想找个茬儿。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对吧?”李易抄一句。
“没事儿,挺好的,都挺好的。”
毕构怂了,至少他无法立即给出这句,人家李抚宽,哦,李归藏找师父当然找厉害的,没毛病。
他懂,沧海岛在北海中……水皆苍色仙人谓之沧海也!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都是写神仙的,或幻或梦,缥缈无寻。
正如这个李归藏没收到的徒弟一般,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张黄听到,又是一声叹息。
曾经他以为自己只是际遇不好,不然入朝堂一样,自己文采不错。
今天他终于明白,朝堂方面自己哪个地方都不够用。
赶紧写,还能当上县丞或主簿不?下县的就行,县令不指望了。
‘哇!哇……’孩子的哭声突然传来,打断了张黄的思路。
旬信带一家四口跑过来,其中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在哭,另一个应该有四五岁的女娃娃跟着抹眼泪。
“东主,他家孩子被蚊子叮了,一身包,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叮的,现在就哭,蚊子似乎只叮他一个。
喷了花露水,不好用,看上去那包反而更大了,孩子自己抓挠费劲。”
旬信指指孩子,一脸焦急。
“尿尿了吗?”李易看看孩子,问其家人。
“师父我来,快点,跟我去把尿,找小茶碗。”小丫头拉着她师弟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