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敬司马为什么告诉我们兄弟俩这件事情”
丁强紧握着拳头,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敬翔,如果敬翔敢骗自己和严力一句,自己就一刀宰了敬翔。
敬翔慢条细理道:“现在两位应该明白二郎为什么会不答应怡娘的示爱了吧,二郎不想连累怡娘,也不想连累你们俩,如果有一天,二郎突然起兵反叛朝廷,不知两位准备作何打算,是与二郎一起共进退,还是与二郎刀兵相见,这个问题恐怕不是很好回答吧”。
丁强现在已经是即墨县尉,严力也是登州水师牙将,两人都是朝廷的官员,要和李烨一起抛弃荣华富贵反抗朝廷,两人会舍得吗?
敬翔不着急,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子上了,如何决定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了。不要看敬翔一口一个造反,要是真让敬翔拿出李烨造反的证据还真的不好说,总不能按照敬翔的推测就认定李烨会造反吧。敬翔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却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让严力和丁强无从别解。
丁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感觉心依然怦怦直跳,便抓起酒壶猛灌了两口,差点把自己噎死,呛得满脸通红,才感觉心态平和了一点,想着刚才敬翔的话:准备把自己家族的人全部迁到新城来。丁强明白敬翔话中的意思,这是准备跟李烨站在同一条船上了,想想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凭什么一个外人会有如此大的信心,难道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吗?
杀官造反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让人不得不考虑再三的大事,虽然李烨和师兄弟几人关系一直不错,现在家中的富贵都是拜李烨所赐,但是一想到要杀官造反,担上灭九族的风险,丁强还是有些后怕。难道现在的日子不好吗?以前连一天两顿饭都吃不饱,现在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奴婢成群,这样的日子在以前从来都是不敢相信的,要让丁强抛弃这些跟着李烨造反,不是自己一个人敢决定的。
严力有些后悔了,自己干什么非要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去,如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日子照过、酒照喝,逍遥自在赛过神仙。再想到家中还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翠柳,严力舍不得啊!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让自己放弃不如杀了自己算了。
李烨现在还不知道,敬翔今天的几句话,彻底打乱了原先的计划,本来李烨想再过几年,等到中原的形势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找时间跟几个师兄弟慢慢的灌输这件事情,也许他们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总不会排斥自己的想法。
敬翔作为一个文人,想法与严力和丁强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敬翔认为李烨几个师兄弟一定会毫无保留的支持李烨,但是忘记了入奢易、入俭难的道理。如果说敬翔已经感觉到大唐岌岌可危的话,严力和丁强对于三百年的大唐依然抱着一线希望,现在严力和丁强都是拖家带口,族人的生死已经不是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如果说在几年前,敬翔跟严力和丁强说李烨要造反,严力和丁强会第一个拿起刀跟着李烨,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真的能够放下富贵、放下族人的生死义无反顾跟着的李烨造反吗?
房间中静的可怕,三人都没有出声,敬翔等着严力和丁强的选择,严力和丁强犹豫不决。现在敬翔终于知道李烨为什么没有把准备造反的事情告诉师兄弟了,对于李烨为什么选择闷声做事,请愿把事情交给像阿布思利这样的人,还有像吕泰新这样的护卫,敬翔不得不佩服李烨的思维缜密了。说到造反,阿布思利和吕泰新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了,让他们向皇帝举起屠刀,他们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而严力和丁强却很难做到。
思路一旦打开了,敬翔对于李烨以前做的种种不理解的事情,也变得有章可循了,李烨根本就是有的放矢。精心设计新城,用强硬的手段统治登州,暗中控制莱州,隐藏实力,就是看似吃力不讨好的移民,也是一步精妙无比的棋子。
敬翔喜欢李烨有野心,不然也不会准备上李烨这条看似危险的贼船,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是每一个有本事的想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夙愿是人生追求的最大梦想。
敬翔今年已经四十有余,县令的位置可能是自己人生的终点,如果自己跟着李烨造反,一切都不一样了,一旦成功百倍、千倍的回报将垂手可得。敬翔相信李烨,一个在几年前就开始筹划造反的人,几年之内暗中集聚了一支可怕的力量的人,绝对不可小视。再看看李烨做的事情,收拢流民、邀买人心,发展经济、招募军队,这绝对不是一个流寇的行为,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难道不是谋定后动、知止有得,这样的人不成就大业,就没天理了。
小心谨慎是敬翔做人做事的一贯原则,并不表示敬翔就不会风险投资,危险越大、收益越大。敬翔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家族在自己的手上没落下去,现在面前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一旦成功,整个家族就会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最不济李烨也准备好了后路,化外之地也不会丢掉性命。
菜已经凉了,酒还是温的,气氛异常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来气,严力和丁强不会揭发李烨造反的事情,但是让他们决定跟着李烨造反,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敬翔喝完杯中的残酒道:“某已经决定追随李招讨使,并准备把全族人迁往新城,某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富贵险中求,没有李招讨使,就没有某的今天,某与李招讨使共进退。李招讨使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就是担心你们为难,想必李招讨使也不会逼你们做出什么决定,这件事情你们回去慢慢考虑一下吧”。
严力和丁强站起身来,向敬翔拱手道:“多谢敬司马,告辞”。
严力和丁强真的有些后悔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敬翔不说,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情愿做一个躲在沙子里的鸵鸟。严力和丁强需要冷静一下,这是关系到全族上下上百口性命的大事,自己不敢决定,承担不起如此沉重的压力。
敬翔看着严力和丁强走出房间,嘴角淡淡的一笑,该说的话自己已经说了,该解释的道理自己也解释了,剩下就不管自己的事情了。现在敬翔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的找到李烨,向李烨表明自己的态度,成为最先投靠李烨的人,换取整个家族最大的利益。
离开丁强的府邸后,李烨并没有返回住所,而是来到了不远的石老人海边,这里有李烨修建的一个海边小屋,心烦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来到这里,静静的迎着海风、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声,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也许人得到的越多越怕失去,如果不是乱世即将到来,李烨情愿做一个瓜田李下的逍遥翁,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坐在海边,身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哼着小曲,看着晚霞,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没有也许、只有现实,这些都是李烨无法逃避的事实,不可能逃到一个荒凉的小岛上度过余生,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收拢流民在海外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却无法摆脱世俗的困扰。人是一个群聚动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烦恼和纷争,李烨不可能远离这片生养的土地。
在辽东半岛,要与奚人、契丹人、渤海国人和新罗人打交道,就是占领夷洲(台湾),也不可避免的跟岛上的土著人和对面的江南打交道,想避世是一件多么可笑的话。
李烨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一群人依靠着自己,如果说自己在带领着他们,不如说是他们在推着李烨往前走。上百万人需要依靠李烨生存,李烨不可能把他们丢给草原上的豺狼,也不可能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一路走过来,李烨太累,承担的压力太大。从来李烨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做大事的人,自己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花,暴露在烈日的阳光下会马上烤干,融入江河中便悄无声息。责任,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名词,可是当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是一条横在自己面前的大江大河,一不小心就能被吞没。
三年了,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年了,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渐渐长成一个身负无数人未来命运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和亲人,寄托着无数的思念和情感。三年,还要再等上三年的时间,辽东半岛才能稳定下来,自己才真正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尽情的在画卷上涂抹绚烂的色彩。有时李烨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让自己喘不过来气,这个世界既熟悉又陌生,可以伸手触摸到,却显得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