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威没有时间跟这帮乱匪耗下去,先带着军队南下到了密州诸城,把密州上下官员好一通臭骂,不仅是因为密州剿匪不利,更是因为密州到处一片荒凉的景象。宋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想像密州已经衰败成这个样子,除了城市周围还能看见一抹绿色外,整个密州好像已经失去了生机,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在土地上挣扎。
有钱有势的富户,不是把家搬进县城,就是拖家带口远离密州,官府现在也就是能控制几座县城,根本没有力量四处剿匪。
因为没有人种粮食,密州已经粮食年年亏空,不种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那里能出兵剿匪,州县的粮仓里的老鼠都搬家了,狄庆江刚接手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宋威,可惜宋威根本没有重视,拖了一年事情都没有解决。
宋威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密州官员呕气的时候,便立即下令让莱州刘民顺,调官仓粮食一万石借给密州,并要求狄庆江马上收拢流民恢复生产,派州兵围剿密州境内的乱匪。
宋威臭骂一通密州的官员,虽然解了心头之气,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要指望这些官员来处理,自己不可能永远在密州指手画脚,所以打一棒子塞一个枣子,就是希望这些密州官员乖乖的听话。
手中有粮心不慌,有了一万石粮食谁还跟宋威计较,密州上下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全指望这点粮食度日了。狄庆江倒是非常配合宋威,马上把大批的人马撒出去,密切监视密州境内的乱匪,表示一定要坚决的打击这群害群之马,还密州一个晴朗的蓝天。
宋威在密州诸城只待了一天,收刮了一些官员的孝敬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密州,前往沂州沂水县。
宋威听说沂水县一带盘踞着一支二千人的乱匪,这些乱匪嚣张到在沂州境内横着膀子走路,沂州的州兵硬是拿这些乱匪一点办法都没有。
沂水县前些年被叛军攻破过一次,县令王泽承被杀,现在的县令叫王德翰,还是琅琊王家的族人。如今王德翰的位子可不好做,如果说以前庞勋余孽吴楠做什么事情都有所顾忌的话,轻易不会过度的刺激沂州的神经,平时也就是在沂水城外打劫一些富户,危害属于可控范围之内。
现在沂水县的形势可要比吴楠时候更加恶劣,沂水县城早已经破败不堪,城中的富户士绅也早已经跑得精光,刚刚招募的县城守军更是不堪一击,要不是沂蒙山中的乱匪手下留情的话,沂水县城早就被占领了,那里轮到王德翰做县令的位子。
王德翰真不想要这个县令,要不是琅琊王家逼着自己,王德翰早就带着家人跑了,这个位子就像一把鬼头刀似的悬在王德翰的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了。
宋威带着军队刚进入沂州境内,便看见稻田里长满了庄稼,田里的百姓脸上喜气洋洋好像在过年似的,一点都没有看出萧条的景色,宋威不由得疑惑起来。宋威清楚的记得,沂州的公函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两年沂州年年欠收,赋税只有往年的五分之一,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沂州的官员故意隐瞒自己。
现在的登州刺史王伦宏,以前就是沂州的刺史,哭着闹着要离开沂州,听说自己要调到登州,还特意给宋威送上一份厚礼,忙不迭的跑到登州上任了。
一路走来,宋威发现如今的沂州,比两年前自己带兵在沂州阻击王仙芝和黄巢的时候还要兴旺几分,怎么沂州的公函上写着粮食年年欠收呢?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几十的宦海生涯让宋威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自古以来百姓从来就没有不怕官府的,尤其是军队来的时候,那些百姓更加是视若豺狼虎豹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宋威一路走来,那些在农田中收割粮食的百姓好像没有看见军队似的,一个个表情麻木的看着宋威的军队,说不上恐惧害怕,能够感觉到浓浓的敌意。
而且宋威还发现,在农田收割的周围看不见一个收税的衙役,这个可就是怪事情了,每年这时候,大批的衙役都会明火执杖的走到农田旁,肆无忌惮的征收当年的赋税。现在宋威却一个衙役都看不见,难道这些农民都开始主动的缴纳赋税了,这显然不像。斥候打听的消息让宋威更加吃惊,百里之内不要说看不见一个衙役,就是那些豪强士绅也看不见一个,这就有点奇怪了,宋威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如果抛开宋威的性格秉性,就宋威的军事、管理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从宋威掌管平卢藩镇,一直到后来因为宋威擅杀尚让被免职,宋威把平卢藩镇治理的井井有条,是唐末战乱时期的避风港,大量的官绅豪门都迁往平乱藩镇,是****最少的一个地区。因为李烨的出现,历史上平卢藩镇和如今的平卢藩镇大不相同,这时候宋威的人性弱点被无限制的放大,嫉妒蒙蔽了宋威的双眼,让宋威在很多事情顾此失彼。
宋威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蹊跷之处,虽然宋威发现不对劲,但是却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反而若无其事的前往沂水县。
沂水县县令王德翰一听宋威来了,高兴的像看见了亲爹似的,自己的日子没有办法过了,眼看着城外的粮食丰收,自己却一粒粮食都收不到,这就好比自己进了金库转了一圈,口袋还是空空,这还不把王德翰急死。
王德翰已经很久没有出城了,这可不是因为王德翰懒,而是因为王德翰不敢。王德翰不敢出城,官衙中的衙役自然也不敢出城,就连城上的守军也不敢迈出城池一步,城内、城外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相距一步却感觉遥不可及。
宋威来到沂水县,王德翰终于找到主心骨了,第一次走出五里迎接宋威。一看见宋威,一肚子的苦水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宋相,你可来了,沂水县的百姓都盼着你,你就是沂水县的再生父母……”,王德翰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才没有留下来。
王德翰太苦了,那一个当官当道自己如今的地步,王德翰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自己没有地方可去,自己真不想做这个狗屁不如的县令。
宋威轻蔑的看了王德翰一眼道:“本相一路走来,看见田间丰收在望,王明府为何还这般模样”,宋威明知故问,倒不是故意给王德翰难看,而是想听听王德翰到底有什么难处。
王德翰恨不得喊宋威亲爹,自己在给宋威的公函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现在当着沂水县的官员父老面,无疑是又刷了王德翰一个耳光。但是王德翰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是宋威也解决不了的话,自己只有洗干净上吊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宋相有所不知”,王德翰硬着头皮道:“至从前年吴楠攻破了沂水县城后,沂水县城中的百姓已经逃亡一大半,吴楠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余党并未完全清楚,而且比以前更加厉害。如今的乱匪名叫席厚家,听说以前是吴楠手下一员大将,此人比吴楠更加凶残,不仅杀光了沂水县周围的官绅大户,而且控制着南来北往的商路,新泰、费县等地都有席厚家乱匪活动的影子,州兵去年围剿了几次,损兵折将不说,而且席厚家放出风声,要再次攻打临沂迎接王仙芝和黄巢的起义军”。
宋威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宋威都清楚,但是没有想到沂州的兵马如此的不堪,好歹这些兵马以前都与起义军打过仗,沂州上下也有三四千人马,加上地方豪强手中的护院私兵和县城的守军,竟然拿一支乱匪一点没有办法,宋威不知道是州兵的无能还是席厚家这群乱匪太厉害了。
宋威不悦道:“如今正是粮食收获的时期,为什么本相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衙役在田间地头收税,难道现在沂水县连赋税也不敢收缴了吗”。如果真像王德翰说的那样,不要说王德翰不敢收税,就是沂州的治所临沂县恐怕现在也和沂水县一样了。
王德翰也不知道宋威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宋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好,是有意让王德翰难看也罢,王德翰现在只有依靠宋威了,否则天下真的要看王德翰笑话了。
王德翰牙关一咬道:“宋相,现在不要说沂水县,就是沂州其他的地方,眼看着稻田里的庄稼成熟,就是无人敢出城收税。席厚家放出风声,谁要是敢出城收税就灭了谁,如今各个县城人心惶惶,那个敢出城收税。新泰县一开始派出几个收税的衙役,还没有到田头就被人砍死了,临沂县派出兵马出城收税,结果还没有走出十里,席厚家的人马就开始攻打县城,这税真的没有办法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