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赵氏大喊着醒了过来,身子忍不住地颤抖,眸中惊惧未散。
赵嬷嬷正在调制药熏,听见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夫人,您做噩梦了?”
赵氏抓着赵嬷嬷的袖子:“薛氏,薛氏她回来了,她回来要我的命来了!”
赵氏泪流满面,双手不停地抖,呼吸也很急促。
“夫人,没事的,您只是在做噩梦,薛氏夫人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回来找您呢?”赵嬷嬷拧了手帕给她擦脸,“您别太紧张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啊!”赵氏的嘴唇都在抖,“她拿着刀,拿着刀对准了我的胸口,她要杀我。”
赵嬷嬷尽力稳住她的身子:“夫人,她又不是您害死的,她杀您做什么?您别太紧张了,好好养病,老爷已经安排院里的人去福清寺祈福了。”
赵氏的头发已然散乱,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她抱着脑袋,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一定是薛氏,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赵嬷嬷强行灌下一碗安神汤,赵氏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院里的管事丫鬟青梅收拾着被赵氏弄乱的地面:“夫人的病愈发厉害了。”
隔日清晨,苏长封以赵氏需要静养为由,将赵氏院里的大半丫鬟仆役打发到其他院子干活儿,还有两个主事丫鬟,被安排去了福清寺祈福。
赵氏身边,只留下了赵嬷嬷和青梅。
院子里骤然安静许多,加之外面天色阴霾,房间很暗,让赵氏极度不安。
她腾地坐起来,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赵嬷嬷端了一碗清粥:“夫人醒了,奴婢熬了清粥,您好歹吃一口。”
赵氏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今日院里头怎生这般安静?人都哪里去了?出门了吗?”
“夫人,老爷说,您需要静养,便把院里的人都打发到其他地方去了,还有几个主事的,也都去了福清寺为您祈福呢!”
“祈什么福?!这分明就是要架空我。”赵氏忽然疯癫着推开赵嬷嬷,“你去,快去!去把他们都叫回来!”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赵嬷嬷苦苦相劝。
这时,青梅端了新熬的安神汤来了。
“夫人,时间尚早,您喝了安神汤再睡一会儿吧!等晌午天气好些的时候,奴婢再扶您到院子里坐坐。”赵嬷嬷耐心地伺候赵氏。
赵氏这一睡,又睡了一天。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房间里暖融融的,也很安静,四处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闻之十分舒适。
周身没有人,赵氏便抓着幔帐慢慢地坐了起来:“赵嬷嬷。”
赵氏喊了一声,便觉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赵嬷嬷听闻动静进来了,伺候着赵氏穿衣裳:“夫人醒了?奴婢让青梅去熬了红枣汤,一会儿便给夫人端过来。”
赵氏觉得有些饿:“有没有吃的,我有些饿了。”
赵嬷嬷笑了笑,丝毫未注意到赵氏清澈的眼神:“夫人是想吃东西了吗?奴婢这便端易克化的点心来。”
赵嬷嬷出去了,赵氏望阳光笼罩的房间,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今日的天气,当真是好极了,跟嫁进苏家门那天的天气一样好。
“姐姐等了妹妹十年了,眼下终于到等到了,确实大喜一件。”
赵氏眼眸骤紧,晃了晃头,确认这不是幻觉。
“谁?你到底是谁?”
“妹妹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我是薛如意啊!我们先后嫁进苏家,互相扶持、情同姐妹,所有人都很羡慕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妹妹都忘了吗?”
声音宛若魔咒,牢牢地在耳边环绕。
“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可是我的魂魄一直守着妹妹呢!”
赵氏眸色惊惧,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
“妹妹,姐姐来接你了,我们走吧!”
再抬眸,瞬间看到门外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宛若魂魄。
赵氏浑身发冷,心悸得厉害,连连大口呼了几口气后,顿感腹腔内气血不受控制地翻滚,直顺着喉咙往外漾。
紧接着,瘫软在床边,面朝地,连呕出两大口血。
她想喊人,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费力地抬起胳膊,颤抖着指向门口的影子想说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说出来,就顿感身体与这世界浓烈的抽离感,随即,闭上了眼睛,手臂也重重地落下,垂在双边。
赵氏死了,眼角似有一滴晶莹的泪珠,缓慢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
赵嬷嬷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袭月白色滚黑边素衣,头戴白色绢花,一幅素净之相。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看着赵氏的尸体,眸中没有丝毫悲伤:“夫人,您比我们主子多活了十年,也该知足了,到了那边,记得好好地跟主子磕头认错。”
原来,赵嬷嬷本是薛氏从街边救回来的丫头,后来就一直跟在薛氏身边,后来赵氏过门,但因为出身,身边没有陪嫁丫鬟,也不受府上待见,薛氏瞧着她可怜,便派了她去赵氏的身边帮衬。
当时,薛氏担心赵氏有心里负担,是以苏长封的名义指派赵嬷嬷过去的。
但是,这么多年,赵嬷嬷始终心向薛氏。
前两天,赵嬷嬷在药炉里下了少量致幻的迷魂散,同时,也是赵嬷嬷拿着匕首惊吓赵氏,逼得她忽然发疯,离死亡更近一步。
赵嬷嬷转身出门,正好看见青梅端着红枣汤来了。
青梅见她这副装扮,不由得一惊:“赵嬷嬷?”
赵嬷嬷沉沉地叹了口气:“夫人,走了……”
青梅跑进了房间,没一会儿,便发出哭丧声。
赵嬷嬷神色沉静地走到了薛氏生前住的房间,在薛氏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苏丞相府挂起了丧幡,备了棺材、牌位和白烛,所有家丁身穿素服,围在灵堂前,守着赵氏的棺椁和牌位,或真或假地低声哭泣。
翌日,赵嬷嬷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人说,她看见赵嬷嬷去了福清寺剃度出家了,还直说赵嬷嬷是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