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报销？
吴文海摆手打断他的话，“带上你的药走吧。”
一款不包含在报销范围的药品，想要推出去很难，不仅如此，价位偏高，普通人根本无法接受。
“吴主任，我觉得您有必要再考虑一下。”男人把药推到他跟前，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乔汐拿着出院证明过来，正准备敲门被林兰香一把拦住，“今天别去惹他，否则准要被骂。”
“？”
“没看清早医药代表就来了嘛？老吴最不爱跟他们打交道，来一次发火一次。”林兰香拽着乔汐往护士站走，压低声音道：“他和医院某些医生不一样，不屑于靠用医药代表的药拿提成，但往往这样会损害到大部分人的利益。”
西装革履地来医院谈业务，说得好听是医药代表，说得难听就是卖药赚钱的，要说推出来的药效好性价比高，自然会有人去用，可靠着高价格牟利，但凡有点医德的都不会轻易妥协。
“可是主任这么做是对的呀。”
在这件事情上，乔汐就想起吴文海对她说的要保持初心，不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他们是医生，不能为了利益而不顾病人。
林兰香摇头笑了，她是在笑乔汐的单纯，“小乔，对、不代表会被多数人接受知道吗？咱们院采购药品是有专门的部门搜集各科需求及意见来定的，也就是说各科的主任在这方面是有话语权的，年前出台政策，若采用医药代表的药需要各科主任全票通过，这回老吴依旧唱黑脸，那些愿意采用的科室……”
后话没有说出，但乔汐懂了。
意思就是吴主任现在成了众矢之的，阻挠了很多人的财路。
“包括你以后也会有抉择的一天，跟着自己的心走。”林兰香轻拍她，最后叮嘱，快下班的时候再去找吴文海签字，医药代表的事能不提就不提。
乔汐回到诊室，看着桌上的病情记录发呆。
她在想如果有一天她也面临选择，是会顶住压力保持初心还是向现实妥协？
现在她可能会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会守住本心，可真正到了那么一天，事情会是怎么样，没人知道。
快到下班时间，乔汐去吴文海办公室，得知他被副院长叫去开会，只好推迟下班时间。
“听讲了嘛，急诊吴主任和心外李主任当着院长的面吵起来了！”
“我听说是直接动手打起来了啊？”
“没有打，被拦下来了。”
急诊在一楼，连通门诊和住院部，交接班时间，走廊来来往往好些人。
乔汐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将事情大致还原。
副院长张启组织召开各科主任会议，期间提到了下季度医药采购的事宜，心外李主任的意思是反正都是要用药，为什么不用医药代表地药，而吴文海却极力反对。两人本来就积怨已久，再加上意见不一直接在会上吵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这次的药无论从药效还是价格都没有优势。”吴文海刚刚结束一轮争吵，坐在那还喘着粗气。
李主任冷嘲热讽：“照你这么说干脆换回十年前的药得了，如今医药科技正在发展，我们不去支持中国医药事业怎么兴起？”
吴文海听了他的话直接笑了，“你心里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文海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什么你李维明心里最清楚！”
“……”
就在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时，张启适时开口说话：“好了，吴医生李医生你俩说的都没有错，这事咱们可以商量，没必要红脸。”
“副院长，据我了解，南城四院已经采用最新推出的药，市场反响很好。”李主任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抽出一份资料递给他，“您可以看看，市场调研结果显示，超过半数的病人都选择了满意。”
说完，他扶了扶眼镜，得意看向吴文海。
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提出就一定有依据让它站稳。还有什么比数据更能让人信服？
吴文海忍着愤怒，等张启发话。
儿科主任孙丹萍压低声音劝说：“老吴，算了吧。”
在这件事上，张副院长的偏袒已经很明显，再执拗下去，没有好处。
“你也觉得算了？”吴文海偏头看她，开口分析：“他李维明推的药不能报销，价格是相同药效药品的两倍，根本不合理。”
“你可以选择不推它。”孙丹萍无奈叹气。
吴文海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不推？
只要这款药进入医院，紧接着就会出台政策，给每个科室下任务，没完成任务的扣KPI考核分数，继而连累整个科室年底的奖金情况。
回回都是这样，真的很没有意思。
他甚至感觉，现在的南军一附院变了，和他刚进来那会儿不一样。
张启把数据看完，想了一会儿道：“要不咱们先这样，从心外试点，如果反馈好再大范围推广。”
争吵的结果，让张启三两句定下。
吴文海气愤离场，这已经是站在心外那边了，全面推广只是时间问题。
乔汐瞧他黑脸，硬着头皮跟进去把出院手续交给他，“主任，签字。”
吴文海语气不好：“什么东西啊，又要签字？”
“几个病人的出院证明。”
吴文海没有拿笔的意思，只让她放那。
乔汐站着没走，瞧他看过来又说：“有两个病人明天就要出院，证明得交给今晚交班的医生。”
“……”
吴文海压住脾气，拿起笔低头唰唰签完字，“行了吧。”
乔汐笑了一下，“谢谢主任，主任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然后不等他说话，转身跑了。
吴文海被气笑，这孩子……
***
乔汐把出院证明交到同事手里，脱了白大褂离开急诊。
她今天要赶回家吃饭，所以走的医院偏门，好巧不巧遇上了从住院部出来的陈浔。两人面对面遇上，后者停下来同他打招呼，“小汐，我们挺久没见了。”
他们班次不同，又不在同一科室，除非医院开大会，否则是很难遇上的。今天碰上也是凑巧，陈浔是休息过来开会，顺便去看了一下自己的病人，也正要走。
乔汐讪笑，没接话。
陈浔邀请：“要回去嘛？我送你吧。”
“我出去就能坐到车，就不麻烦陈医生了。”乔汐婉拒，等她准备离开时，陈浔开口问：“小汐，还要把我拉黑到几时？我们是同事关系，以后真的不打算联系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乔汐才想起来他的微信电话还躺在黑名单里。
乔汐想，他俩的确是同事，也不能保证以后工作上就不会有交集，掏出手机把他拉回来，“之前是我小气了。”
“也怪我没处理好私事伤害到了你。”
陈浔用私事将乔汐受的委屈轻描淡写带过，乔汐本人也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把人拉回来之后，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想，发了一条除家人可见的朋友圈。
配字：余生，有你。
配图：一双十指紧握的手
这张照片是在陆珩家拍的，当时她靠着沙发刷抖音，突然刷到了两人紧扣的手，心血来潮拖着他也拍了好多张，只不过当天没用上。
她很少发朋友圈，这会儿突然秀起恩爱，一大批人点赞评论。
周薇：咦哟，我饱了！
魏晴晴：难得，[抠鼻]
……
吴文海：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不懂
赵纯：要看帅帅美美的合照！
周薇回复赵纯：+1
乔汐看完唇角上扬，等她要退的时候，看到陈浔的点赞评论：祝你幸福
家里，除了乔爸乔妈，李恒母子俩也在。
乔汐愣了一下，气呼呼瞪乔胜：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事正事？
乔胜眼神回：你妈不准我说，不然就睡沙发，不好意思了呀闺女。
乔汐：我不管我生气了。
乔胜朝她比了三：以后你约会，给你掩护三次。
乔汐牵唇笑，一言为定！
刘春招呼李恒母子坐下后，瞧自家父女俩不动，喊了一声：“你俩杵那做什么呢，过来坐啊！”
“来了。”
“这就来。”
两人坐下，李恒妈妈主动问：“汐汐呀，我家恒恒私底下找你聊天了嘛？”
乔汐看了眼李恒，后者接话：“妈，我俩上班都挺忙的，没时间聊天的。”
李恒妈妈问：“休息的时间不可以聊嘛？”
“对呀，回头让汐汐给你发一份她的排班表。”刘春附和。
“？”
乔汐眉头一皱，怎么就发排班表了？
她上不上班，哪天上班和李恒有关系嘛？
乔汐闷不吭声吃饭，在第N次听出自家亲妈有那方面意思之后，终于憋不住开了口：“妈，和你说个事儿。”
刘春抬头看她：“什么事啊？”
“汐汐……”乔胜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出声想阻止，话还没落下就听她说：“我有男朋友了，这事李恒也知道的。”
乔胜扶额，完了！
乔汐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以后这样尴尬的局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小学生了，谈恋爱还不允许嘛？
刘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小伙子哪里的？我认识吗？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乔汐咬着筷子，含糊道：“嗯…我跟他刚谈，这事以后再说吧，你们慢慢吃，我饱了。”
她这边把门关上，长嘘一口气，说出来就说出来吧，以后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客厅里，气氛一度很尴尬。
刘春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搞这一出，忙和李恒妈妈道歉，解释了挺久。
李恒妈妈虽然挺满意乔汐，但人姑娘已经有对象也不能强求，只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也没说什么。
李恒望着乔汐的房门，目光转暗。
他难道真的不如那个陆珩嘛？宁愿冒着被妈妈责备的风险，也要变相拒绝。
刘春笑了笑：“我是真不知道孩子处对象了，回头要好好问问是谁？”
李恒垂眸想了下，摇头不经意道：“阿姨，你应该认识他的。”
“我认识？”
李恒点头：“以前高中找乔汐，我在你家见过他，之前还以为是乔汐的哥哥。”
刘春听完，脸当场拉下来。
她语气很淡，解释道：“你应该是记错了，那就是汐汐的哥哥。”
李恒笑着，“那可能是吧。”
这顿饭吃到后面，大家都没了胃口。
饭后李恒母子也没久留，他俩告辞之后，刘春直接把碗扔在水洗里，往乔汐房里冲，被乔胜拉住：“你这是干什么？”
“你没听李恒那孩子怎么说，和汐汐谈恋爱的是陆珩！”刘春快要被气死，指着房门道：“我怎么和你说的，啊，我让你不要和他有来往，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乔胜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好声好气开口：“先别气好不好，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是要把她打一顿嘛？”
“我怎么能不气？”刘春红着眼，突然哽咽起来：“我那么跟她说，她都没有把我的话放心里，这孩子…怎么一点不听话。”
等她的心情差不多平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一把推开乔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从头到尾这货表现的太淡定，显然不是刚刚才得知，好啊，父女俩合起伙来骗她，真是出息了！
乔胜这会儿百口莫辩，“我…也就比你早知道那么几天。”
“你——”
刘春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回房收拾东西。
“你这是要干什么？”乔胜抢她手里的衣服，语气严肃。
“反正我在你们乔家什么地位也没有，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走。”刘春扯过他手里的衣服，狠狠瞪他，“滚一边去。”
乔胜知道事情闹大了。
能把她气得要收拾东西离开，至今为止他只干过一次，那还是年轻时候的事，最后在娘家求了一个月，才把人哄回来。
“汐汐，乔汐！”
乔胜把房门打开，大喊道：“你妈要离家出走，去把大门堵上。”
躲在房里避难的乔汐不敢应声，更别说出去了，心里默念：爸，我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