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主的呼吸因为她的笑重了不少,大掌捏着一旁的杯盏,突然狠戾地扔在了地面上,杯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有碎片飞溅到阮珍的脚边,她动也未动,只是那样瞧着,心里却极为笃定,他会答应的。果然,不过半柱香,阮修仁即使脸色依然阴沉,可还是几不可查地点了头:“你走吧!这两件事我会替你办好,可如果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他是有把柄在她手里,可如果真把他逼急了,就别怪他不念兄妹之情。
“这是自然的,只要大哥你肯点头,那什么事情都好说了。那,妹妹我可就等着大哥你的好消息了。”阮珍这才彻底安下心,站起身告辞,她可不想再看到他的黑脸,那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她还真怕他会真的动手。扭着腰肢转身,只是打开门,却在看到不远处正端着托盘走过来的女子时,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可随即又嘲弄地扬起,大大方方地打开,倚着门框笑望着美妇人走近。
等她到了跟前,盈盈甩了一下帕子,拖长着嗓子唤了声:“九嫂嫂,你安好啊。”
阮家主原本心情不郁,瞧见阮珍还不走,眉头锁得更紧,可一听到阮珍那句话,原本绷着的脸立刻闪过一抹柔情。立刻站起身,走到门边,果然看到了想见的人,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忍不住道:“这些让下人做就好了,你累坏了身子怎么办?”边说着,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柔声亲昵,哪里还有半分冷酷无情。
美妇人脸红了红,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这么亲密,推了推他,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我听他们说珍儿来了,就来看看。”
他们仿佛这会儿才想起来还站在门口的阮珍,美妇人脸更红了,“珍儿,你也过来坐啊。”
阮家主警告地扫了阮珍一眼,阮珍完美无缺的脸上露出一道裂痕,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阮修仁一直放在妇人腰间的手,慢慢收回:“九嫂嫂,我想起来府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和大哥了。”留下这一句,她转身离开,身后随即传来阮修仁不满的声音:“你管她作甚,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你也不当心着些,大夫说你身子骨不好,今个儿天凉,你就不要……”
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阮珍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可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刚好看到阮修仁看着妇人时眼底的温柔,阮珍看着,眼神里幽光一晃而过。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楼轻舞所言,阮家开始私下出售商铺,唐二用了假身份买进,最后全部挪到了楼轻舞的名下,交予楼轻舞这些年暗地培养的掌柜打理。而阮珍从去了阮家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即使府里有事也皆交给了她的贴身嬷嬷一并处理,楼怜心也被她禁了足。随着两人不再四处走动,那些流言,也渐渐弱了下来。楼轻舞很清楚阮珍的打算,她想让这件事冷处理,毕竟就算坊间传的再猛烈,也早晚有冷却的一天。
就如她当年的事一般,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抹平一切伤口,也能掩藏一切脏污。
可她也很清楚,阮珍不可能就此罢手。
她杀不了她一次,绝对会寻找第二次的机会,即使她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也会自己送上门来,让她扒皮抽骨。所以,她需要做的,只是坐在这里等待而已。而目前来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何拿到唐家当年的卷宗。千面去了江阴还未回来,可她让千面前去也不过是想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查到的结果会是什么,她其实已经能猜到,只是下一步,要如何从穆云青那里下手。
“唐二,你去查一下穆云青最喜欢出没的地方是哪里。”既然没有路,她只能顺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只要穆云青这里松了一角,整个挡在面前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对了大小姐,金掌柜让你有时间去一趟第一金思楼,今年最新一批的首饰小样已经出来了,她想先让你选一些称心的。”
“我知道了。”楼轻舞的视线落在前方的首饰匣,目光潋滟而动,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去吧。”
楼轻舞从第一金思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黑,金黄色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她脸上戴了面纱,遮住了容貌。唐二跟随其后,也易了容,两人就像是极为普通的主仆,只是唐二手里拿着的一个黒木匣里却是装着连京都那些贵妇都还没有见过的最新颖的首饰。楼轻舞刚走出几步,却听到旁边绣庄传来推攘争吵声,夹杂着一道恳求声:“求你了,把那件嫁衣卖给我家小姐吧,这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银子了!求你了!”
“都说了不卖了不卖了!银子不够还想穿这么好的衣服?真是吃饱了撑的,再说了,就算卖给你,穿在你家小姐身上也是浪费……”
“你!你、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我说的有错吧!你瞅瞅你家小姐那脸,啧啧……”丑成这样,有谁会娶她?就算有人肯娶,他这店里的镇店之宝穿在她身上也是暴殄天物,更何况,她们还付不起这嫁衣的价格,该去哪边凉快就去哪边好了。
婢女被掌柜的话气到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圈却也更加红了,哆哆嗦嗦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当年……”
“铃铛,算了吧。”就在婢女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一直沉默的女子突然开了口,只是她一出声,近旁听到她声音的人都愣了一下。那是怎样的一副嗓音啊,宛若黄莺出谷,绕梁三日也不为过。只听得人一阵心酥入骨,低软娇媚。
那掌柜显然也愣了一下,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眼坐在木轮椅上的女子,青丝如墨,看模样已过双十年华,却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到了她这个年纪依然未出嫁,那眉眼间即使不沾脂粉,却依然能看出一股子妖娆的味道。女子的身份,其实已经不言而喻,那掌柜诡笑了一下,只是落在女子不能动的双腿,以及那被面纱遮住依然能看出毁了半张脸的面容,可惜的耸耸肩,摸着下巴咂摸了一下,“这样吧,听你这声音还真不错,你可会弹曲儿?给大爷唱上一曲,我就勉强把这套嫁衣卖给你。”
只是他这话一落,那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脸色蹙然变了,布满疤痕的双手死死攥着扶手,头垂得极低。
可饶是如此,依然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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