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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还是颤颤巍巍地出来了,她怎么能不知道这是老二给她演的一出苦肉计呢,可是她必须中这个计,否则这样到不了天明,她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老二闺女了。

院子里的廖平已经想好了,她犯的错误,哪怕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必须得到娘的原谅,如今她得到了几乎所有她想得到的,可是唯独失去了母爱。为了今天晚上的举动,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冬天的,跪在院子里,不到半个钟,她浑身上下已经冰凉,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继续跪下去,可是她知道如果今天半途而废,那么这一辈子娘可能都不会原谅她了。娘屋里的灯开开关关,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她也知道娘在里面可以看到她,只是她真的不知道娘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吱扭,一声响,尽管娘想尽量慢点开门,可是这个老式木门还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响声很大。廖平感觉到了,她没有抬头,但是她知道娘出来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娘的脚步越来越近,然后就听到一句叹气,接着就是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抓住她的胳膊,“你这孩子,你说这要是冻坏了,可咋弄啊!”娘非常低声地说。

廖平想起来,可是她的膝盖已经麻木,她的腿已经冻僵,她动了一下,半个身子直接俯在了娘的脚下。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双手搂住娘的脚脖,哭了起来。

“老二,进屋吧,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娘用力来拉廖平,可是她根本拉不动,关键的时候,水清的房门开了,廖朤身体不舒服,要到后院里去上厕所,看到月光下两个人影,她吓了一跳。可是听到娘的声音,她急忙过来,发现坐在地上的二姐,廖朤暂时也忘记了自己肚子不舒服,赶紧先扶住娘,然后就问,“你不能自己起来吗?”

廖平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去扶你二姐进屋!她腿冻僵了!”廖朤这才知道廖平坐在地上的原因。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抱住廖平的上身,连拖带拉地把廖平弄到了娘的床上。

“好了,你出去吧!”娘知道老三半夜出来一定是去茅房的,所以就赶她出去。当然,她在这里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屋子里,娘赶紧给廖平揉搓冻僵的双腿,没过多大一会儿,廖平的腿可以动了,然后就说,“娘,我自己来!”

这一夜,廖平就跟娘睡在了一起,母女俩到底都说了多少知心话,没人知道。

一大家子人在魏家迎亲队伍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廖平搀着娘出现在大家面前。姜水清笑了,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廖平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娘回心转意的,但是看到一家人和和和睦睦,他心里非常高兴。

只是廖朤心里不大舒服。不过,她也没办法,娘都原谅了二姐,她已经得到了二姐过去的丈夫,要不是二姐的出走,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这样想,她还必须感谢这个二姐。所以她也走过去,抱住娘的另一只胳膊,说,“老四走了,我去送,让我二姐也去送送吧!”这等于是变相的向二姐示好。

“不了,我要是去送,魏建新在,你不怕你男人吃醋吗?”廖平开了个玩笑,可惜廖朤根本听不懂。

迎亲的队伍来了,可是按照方庄村的规矩,这第一拨只是打个前站,基本上是送些礼物以及象征性的新娘子的衣服头饰之类的。真正来娶新娘子的是第二拨人。等到十来点钟,才听到大门外有了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大家都出门来看,不觉笑出了声,有人大喊,“快来看呀,拖拉机娶亲呢!”

其实在方庄村用拖拉机接新娘子不算是落后,要是普通人家没人看笑话,可是魏家和廖家可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至少也得坐个汽车啥的,特别是姜水清来来去去的都是汽车,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弄了台手扶拖拉机呢?

这些人群中,姜水清也在,他也觉得奇怪,当初不是商量好了用汽车,怎么这个魏长顺又是为了省钱吗?

不过廖静不管这些,拖拉机到了,她就主动跑出来,弄得一家人心里不快,哪有出阁的姑娘自己先跑走了,让陪送的人跟在后面的。反正廖静是上了拖拉机,其他人还在发愣呢,拖拉机开了,结果是廖静坐拖拉机去了魏长顺家,而一群送亲的人倒是不行走近路先到了。什么都不耽误,所有进门的礼节一样不少,可惜这些姜水清没看到,因为送亲的队伍中根本没有他的角色。大家都走了,他和廖平在家里打扫卫生,这时候听到大门外有人叫,“队长,我回来晚了吗?”

声音落,人已经进了大门,姜水清转身来看,是贾桂玲,“走了,已经在建忠家举行仪式了!”

“好,我这就过去看热闹!”说着,贾桂玲就要出去,结果和后面跟着的方小舟撞了个满怀。

也许是这么一碰,贾桂玲想起来了,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队长,这个礼钱给谁?”

“这不是四楞子吗?”屋里出来一个大美女,四楞子看到了,猛冲过来,“廖平,你没去送亲呀?”两个好姐妹拥抱在一起。

她们正在热情四溢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个叫声,“啊”接着就是噗通一声,大家都愣住了。姜水清首先扔掉手中的扫把,跑过来,发现方小舟躺在了地上,满嘴里冒着白沫。紧接着贾桂玲也过来,看到方小舟这个样子,她也慌了,过去只是听说她有羊羔疯,不是好了吗,怎么今天又犯了老毛病呢?

廖平心里明白,这一切方小美都给她说了。她平静地进了厨房,舀了一瓢水,泼在方小舟的脸上,不一会儿,在地上痉挛的方小舟醒过来了,看到大家的面孔,他翻身起来,直接出门去了。

“四楞子,还不快去?”廖平推了贾桂玲一把。

“管我啥事儿!”贾桂玲这样说,还是出去了。

外面,方小舟上了一辆汽车,虽然是台旧车,但是这年头能够开车的已经是不得了的人物了。姜水清走过来,问,“小舟,没事儿了吧?”

“经理,我还是先回去吧?”

“等等,让桂玲跟你一起回去!”姜水清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打得火热,用燕九的话说,他们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不用,我欺骗了她,她不会跟我走的。”

“你等等,我去叫一声!”姜水清这样说其实他也很纳闷,这个贾桂玲比他出来还早呢,怎么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儿。找了一圈,还真是没有人影,姜水清就知道肯定是贾桂玲回家去了,看来这个方小舟说的应该没错,否则热恋着的人怎么可能在对方昏迷过去的时候一点也不紧张呢?

“经理,带我给廖平道个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方小舟离开前托付姜水清一句话。

婚礼完毕,酒席也很气派,姜水清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可是到了下午,酒席还没有完全结束,廖静就偷偷跑回来了。大家见了,赶紧说,“快回去,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你怎么可以回娘家呢?”

“我饿,回来吃点东西再过去!”

大姐廖凤赶紧张罗给自己这个小妹子弄了不少好吃的,让她坐在那里像是个真正的公主好好享受这些姐姐们的招待。

吃完饭,廖静又找了一大堆理由,就是赖在家里不走,直到了晚上,建忠来了,“廖静,家里人到处找你呢!”

“找我干嘛?”

“吃饭呀!”

“鬼才信,还不是逗新媳妇?我才不会让那些人像是猴子一样逗来逗去的。要去你去!”

“那也得回去呀!”

“不回了,今天晚上我还要跟我几个姐姐聊天呢!”廖静这么一说,建忠算是没了办法。

“水清哥,你看这咋弄啊?”他只能求助姜水清。

“你先回去吧,廖静她这些年在城里习惯了,你跟家里解释一下,闹洞房就算了,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依然是问题。

“四楞子呢?”到了贾桂玲家,姜水清和廖朤一起。

“四楞子,姜队长来了!”

听说是姜队长来了,贾桂玲一个箭步从屋子里跳出来,可是看到廖朤跟着,一下子脸色都变了,“队长,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过来看看!”姜水清看到贾桂玲父母还有小川都在,也不好说啥。

“进来吧!”贾桂玲还不敢在姜水清面前装大。

进了屋,廖朤专门关了门,可是看到贾桂玲那个脸色依然沉着,姜水清觉得很无奈,就说,“老三,要不你在门口等我几分钟?”

廖朤本来就不愿意来,她不喜欢贾桂玲,开始是她太做作,有时候还想吸引姜水清的注意。可是后来结婚了,廖朤根本不把这个女人当成回事儿,所以她出去了,并且直接回家去了。她觉得在那个家里,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今天中午怎么不跟方小舟回去?”姜水清开门见山。

“队长,他真的骗了我!还好我坚持,否则我可能已经说不清了。”说着贾桂玲哭了起来。

“方小舟有这个毛病我知道,过去治病的时候还是我帮忙找的医生呢。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犯了病,谁也不会预料到的。找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不容易,回去看看有病治病,小舟家里条件你也知道,也不是治不起病。”

“队长,不是我看上他好不好。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我,其实说句心里话,你都结了婚,我嫁给谁都一样,”

“还是不一样吧?你不是放弃了燕经理,选择了小舟吗?”姜水清赶紧截住她的话题,生怕节外生枝。

“还不是方小舟年轻一点,长得帅气一点儿,嘴又会说,我被他迷惑了。今天我才看清楚了,他能骗我一次,将来就可能骗我一百次。队长,你叫我干啥都行,就是你现在要了我都中,但是让我原谅那个方小舟,万万是不能的。”说着,贾桂玲就要往前俯去,姜水清害怕了,他必须马上逃走,否则就会弄出乱子。

他用双手挡住倒过来的贾桂玲,说,“你好好想想,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以后千万不要胡说了!”

姜水清抽身离开了,只有这个贾桂玲在自己屋里哭了个半夜。

魏家的婚礼结束了,廖静总算是在魏家住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她再次跑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吆喝,“真没想到,这个铁公鸡,过去只是听说,今天才算是见识了!”

娘听到说铁公鸡,知道是说魏长顺的,赶紧把老四拉进自己屋里,“可别乱说,如今他可是你老公公的,外人听到了笑话咱们廖家没家教!”

“你叫我怎么有家教?昨天收了那么多礼金,按理说应该全给我们才对。退一步说,就是一半也叫人觉得暖心。至少我们家出了一半的酒席钱呢!早上起来让建忠去要了,你猜那个老头说啥来着?”

“说啥了?”这时候廖凤进来,就接了话头。

“人家说,下面还有老五,需要上学,需要花钱,这些钱都留给老五了。你说说看看,当初我们凭啥就答应出这一半的酒席钱?”廖静彻底地怒了。

姜水清在院子里都听到了。他心里想,要是老四知道这个酒席钱全部都是我们廖家出的,她还不把魏家给闹翻个天。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见过小气人,也没见过魏长顺这么小气的,甚至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老四,算了吧,咱家也不缺这么一点钱!”姜水清不想让这事儿继续闹下去,就在窗户外面吆喝了一嗓子。

“那这世界上还有没有道理可讲?”这一次廖静没有听这个姐夫哥的,而是冲出来对着他大喊大叫。“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我们也是一点点儿挣的。这个老乌龟,我们在城里的花销,都是我挣的钱,他怎么不说呢?哥,你别管了,我不会让这个老家伙好过的。”

廖静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说完,她冲出大门。到了魏家,把魏建忠拉出来,直接去公社搭公交车回鼎州去了。

姜水清还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做的有点出格,本想过去跟魏长顺解释一下,可是这样又觉得没有道理。自己家嫁闺女,反而要去他家里解释,这成何体统?等他们晚上过来叫人的时候再说吧。可是等到晚上,都睡觉了,也没见魏长顺过来,姜水清就觉得这个老狐狸大概是觉得该赚的钱已经到手了,没必要拉扯那么多了。

姜水清猜得一点不错,一直到了过年,魏长顺都不再提起借的那笔钱。

廖平走了,最终娘还是不见那两个外孙。不过没办法,廖平还是很高兴,毕竟她和娘和好了。当然她也弄清了一个问题,前前后后她汇过四五笔款,可是水清只承认收到过两笔,那么其它三笔钱去了哪里呢?她不知道问谁,怎么才能弄清楚这件事儿,带着这个遗憾,她离开了。

该过年了,姜水清回到鼎州公司那里,核算一下今年的账目,同时也要规划来年的工作。在这里他再次碰到了方小舟,他专门请他吃了一顿饭,“小舟,要不要去找那个教授看看?”

“姜经理,我觉得应该不用了,我知道问题根源在哪里?”

“说说看,到底为啥那天你就会犯病了呢?”

“我知道你跟我叔是朋友,跟我家小美关系也都不错,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天,我见了她在,当时就觉得像是飞了起来,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后来你都知道,等到我回到家里,我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跟她有关。我总觉得只要不看见她应该就不会犯病。”

“小舟,还是听听医生咋说的,你那只是自己的感觉!”不是姜水清不信,而是他觉得小舟有点魔怔了。

“经理,只是我看桂玲可能真的不原谅我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她?”

又来了,姜水清现在都有点害怕了,每次和贾桂玲单独相处最后都会弄出点儿尴尬。他不希望这种事儿发生,甚至他都想如果鼎州这里有个合适的人呢,来代替贾桂玲的工作,让她换个地方,否则一直处于这样的关系之中,感觉很不好。“这事儿吗,我说了也不管用。”

“不会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可以不听她爹娘的,但是绝对不会不听你的。”

姜水清苦笑一声,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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