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扬恍觉心尖颤抖了下。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他望着眼前长发披肩明眸皓齿的女子,恍惚又失了神。如果是命中注定,叫他心情无比糟糕,叫他开着跑车极速驶过化雪的路面,溅了她半身淤泥。
叫他鬼使神差将她拖进家门。
鬼使神差脱下衣服。
甚至鬼使神差,想将她拽上楼。
那也可以说,鬼迷心窍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如果命中注定要爱上她,那么此时此刻……
便是他沉沦的开始。
不等他回过神,乔真却淡淡又道:“不过呢,咱们明显不是一路人啊,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还是别让我朋友知道咱们认识,可以么?再说,咱们也算不上认识吧?所以,我先走了啊。”
摆摆手,她转身便走。
原来,乔真并非不记仇。
只是对于她来说,她跟苏沐扬并无交集,实在也谈不上记仇。更何况,妈妈病情恶化,相比这件事,其他的,实在都无足轻重。
苏沐扬怔怔凝视着她的背影,仍未回神。
她刚刚说什么?
哦对了,她说:苏大公子,之前的账咱就一笔勾销了吧?原来,并非一笑泯恩仇,而是想跟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
不是一路人么?
并无交集么?
他偏不信。
当晚,苏宅。
老爷子书房里,熟悉的普洱茶香萦绕开来,苏沐扬端着茶杯,墨眸微垂。祖孙俩,不知已沉默多久,气氛甚至凝重。空气凝滞成一团,随着每一下淡淡的喘息,苏沐扬甚至感到胸前那道抓痕,尚在隐隐作痛。
说不清,是皮肤外面疼,还是里面心口疼。
“沐沐——”
老爷子轻呷口茶,率先打破沉默。
一声轻唤,他恍惚还以为是错觉。
“沐沐,将来妈妈不在了,如果想妈妈,就弹弹琴。”恍惚间,母亲的声音仿佛伴着琴音回荡在耳畔,视线蓦地氤氲,说不清是被茶雾熏的还是怎的,胸口前的伤痕忽然痛得搅作一团。
这一次他分清了,是胸口里面的心在疼。
也只有心口,才能搅作一团地疼。
他曾经,也厌倦过弹琴。
可是母亲病逝后,钢琴却成了他们母子之间唯一也是最后的纽带。不同于堂哥苏成彬,婶婶病逝后再不碰钢琴,他则是拼了命地学习,拼命练好每一首曲子,想弹好每一个音符,他生怕自己会忘了母亲的模样。而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当记忆中母亲的脸已漫漶成一团,他能做的,也只剩下接受。
接受这个无奈而残酷的现实。
一并妥协的,还有这场从小就被安排的人生。
他固然抵触。
可他知道,这也正是命运最残酷之处。
逃无可逃。
“沐沐,你应该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吧,你可能觉得爷爷擅自做主,提前也没问过你。”这次是老爷子的声音,他恍然回神,墨眸淡淡抬起,眼角的氤氲已悄然褪散。
“没。”
一个字,一贯淡漠,不掺情绪。
“苏氏——您一手创下的亿万家产,您选中我作继承人,我也不能叫您失望。半年后毕业,我立马回国,继承苏扬。”淡淡一段话,他墨眸微转,这才望向不远处正襟危坐的老爷子,目光俨然多了几分不容妥协的坚定。
“只是,我有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老爷子眉角一挑,当即来了兴致。
印象中,他这个孙儿还是第一次主动谈条件。
“婚姻,我自己做主。”
“哦?”
老爷子饶有兴趣,“可是有了非娶不可的人?”
“迟早会有,所以婚姻,由我自己做主。”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姓乔的女生,那个叫乔真的女生,身上那股耐人寻味的劲头究竟是什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倔强。那种不论经历了什么,都永远昂首挺胸,积极向上的倔强。
命运固然逃无可逃——
可有些人,却选择迎难而上。
是她给了他勇气,第一次开口,主动谈条件。
而这个条件,便是婚姻由自己做主。
老爷子眸光一沉,意味深长一笑。
“你放心,你要真是有了喜欢的人,爷爷绝不干预。”
半年后,五月中旬。
风和日丽的一天。
一辆哑光质地的迈巴赫穿过市中心一条清幽的道路,后座上西装革履的男人眺望着窗外,阳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俊逸。
微薄而略显苍白的唇角,笑意微漾。
苏总今天,心情不错啊!
陈司机偷偷打量着后视镜,刚感慨完,紧接着一脚急刹,立马糟了男人一记寒光。
“怎么回事?”
“对不起苏总!前面忽然窜出个人!”
陈司机战战兢兢望着那张逐渐阴沉的面孔,只见男人墨眸微眯,目光追随着马路上那张横冲直撞的身影,眼角的寒意竟又尽数敛去。
取而代之,一抹别样的柔光。
“靠边停车。”
“……”
陈司机乖乖停车,只见男人二话不说下车,径直朝路边那张纤细而倔强的背影追去。
乔真提着三大袋子的面包,急匆匆赶往苏扬大厦。和风阵阵拂过她白皙的面庞,她一头利落的马尾辫随着跑动摇摆飞扬。
快迟到了!
面包店,今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订单。
说是有大——客户订货!
面包都是现烤,她家住得最近,烤面包这项艰巨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她那么敬业,烤完顺便再送一趟,也不叫事。只是昨天睡得太晚,结果起晚了,这会儿已经到了约定的送货时间,她离苏扬大厦却还有十分钟路程。
所以她才横冲直撞的!
倒霉的是,电动车竟然坏在了半路上!打车又完全没必要,骑个共享单车吧?面包又无处安放了。
没办法,索性丢下车一路小跑。
简直要累死她!
乔真瞥了眼手表,刚要撒开步子来段冲刺,肩上忽然重重一沉。
“啊!”
惊呼着转身,一张高大伟岸,西装革履的身影闯入眼帘。望着眼前那张含笑的俊逸面庞,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忙活得,出现了幻觉。
“苏、苏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