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色,总是略显苍白。
即便是晴天,也如记忆漫漶开来,无数段故事,无数段往事,随着渐凉的微风,被吹散,或被尘封。
难怪,都说秋天是一个惆怅的季节,可能是太思念那个男人,楚墨真现在就觉得,有点惆怅。
“我也听他提起过,工作室意外失了火,那些珍贵的手稿,也没有了。”
跟她曾经的照片一样。
一夕之间,全部化为了灰烬。
她能想象到,当时……
他究竟有多么悲痛。
苏成彬一声长叹,口吻悠远。
“是啊,现在一张手稿都没了。不过我婶婶写的每一首曲子,沐沐都记着,直接记在脑子里,记在心里了,他都会弹,所以有没有乐谱也无所谓。只是那些手稿……也算是我婶婶的遗稿,意义非凡,就这么被烧了,确实很可惜……”
“所以,我打算,为他画一本乐谱。”
楚墨真浅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亲手为他画一本乐谱,将他妈妈生前写的那些曲子画出来,送给他。”
“哦?”
苏成彬眉角一挑,不禁也来了兴致。
“你亲手画出来,另一种意义上的手稿?嗯……有意思,我想,这份礼物,他一定会很喜欢。”妈妈曾作的曲子,如今由自己最爱的人还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比曾经的手稿更加意义非凡吧。
“我懂了,你是想找我借那些复印件?”
那些谱子,他这里都有。
“没错。可以么?”
“必须可以啊,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好,他一定非常喜欢。再加上你怀孕的消息,我想,沐沐这个生日过得,肯定这辈子也忘不了。哈哈哈!那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苏成彬爽朗大笑。
楚墨真忍不住也笑了,方才还隐隐悲怆的心情,豁然开朗。
所以,阿沐,我等你回来。
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等你。
当晚,云南瑞丽。
“咣当!”一声,大铁门重重闭合的声响,赫然拉开了不眠之夜的序幕。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仓库,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满目破败,像是废弃的工场,报废的机器锈迹斑斑,挂满了灰尘。
车子缓缓停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车。掏出万宝路香烟,点燃一根,吸了口,这才淡淡道:
“去找货。”
早先被劫走的那批货有定位,定位显示,就在这里。这批货真的很重要,高纯度冰毒,制毒工艺极其复杂,普通冰毒是白色的,高纯度则是天蓝色,像天空一样湛蓝的颜色,却代表着制毒的最高水准。
也就是至毒。
有了这批货,垄断金三角,便不是难事。
货顺利找到。
还是早先的货车,车子就停在仓库后门,里面的货纹丝未动,货车的挡风玻璃上留有两个弹孔,以及早已风干呈暗灰色的鲜血。尸体已被处理,可只一眼,唐梓健便明白,那两颗子弹,直接射杀了驾驶座和副驾上的两个人,而且是正中眉心。
不是雇佣兵,就是特工么?
他现在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可能。
特种兵。
当然,退役后的特种兵,也有可能成为雇佣兵。
木姐,缅甸边界。
唐梓健的商务车驶入一家私人庄园,露天停车场上,停着数量豪车,有庄园主人的三辆,他认得,另外有一辆白色的帕加尼超跑。
限量版,全世界只有五辆。
苏沐扬便有一辆,在帝都。
这一辆,应该是别人的。
唐梓健在两个女佣的带领下来到餐厅,一股咖喱的辛辣气扑面而来,素闻庄园主人酷爱咖喱,看来今晚的宴会,便是吃咖喱。果然,大理石餐桌上已摆满菜,咖喱鸡以及咖喱虾,盛在考究的镶金碟子里,另外,冬阴功汤、炒扇贝、青木瓜沙拉,等等……
这是……泰餐?
唐梓健有些惊愕,庄园主人是个土生土长的缅甸人,今天,怎么做了一桌正宗的泰餐?
是为了款待什么人?
泰国人?
他迅速将座位扫了一眼,五把椅子,果然还有别人。庄园主人尚未现身,那辆帕加尼的主人,已经在了,却也未现身,他在女佣的带领下便最先落座,两个属下一左一右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目光再次扫过这一桌丰盛的泰餐,他双眸微眯,目光阴戾。
泰国人……
那辆帕加尼,莫非是孟少的?
孟皓尘,就是泰国人。
来自金三角孟氏庄园,退役特种兵,酷爱机车,枪法极好。
而且,还是个作战狙击手。
这些事,并不难查,他这两天就是在查孟皓尘。他的货,早先极有可能是他劫走的,并不是尚天,也就是说,苏先生很有可能并没有来。可是前阵子,孟皓尘去了趟帝都,据说是认亲去的,呆了一个多月。
他跟苏沐扬,会不会有所联系?
沉思时,他下意识掏出烟来。
这时,庄园主人现身了,人称史老爷子,虽上了年纪,拄着镶金拐杖,亦是威风凛凛步履矫健。身后两个人,其中一个西装革履,高大挺拔,周身那股沉稳而强大的气场,瞬间撰住了唐梓健的目光。
正是……
苏沐扬。
与他四目相对,唐梓健心头一紧。
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民政局门口。五年不见,他的气质褪去了仅剩不多的桀骜,变得愈发沉稳愈发洗练。史老爷子叱咤缅甸黑道,大佬中的大佬,他也是头一回见,那把拐杖,正是他身份的象征。
苏沐扬站在史老爷子身后,气宇轩昂,气场竟丝毫不输。
他们……
似乎认识?
那一刻,唐梓健深深地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这一趟来,分明是狼入虎口。
这是鸿门宴。
他早先认为会来的孟皓尘,却迟迟没有现身。
三个人相继落座,史老爷子坐正座,苏沐扬坐他身旁,苏沐扬身旁,坐着一个同样上了年纪身形矮小的男人,与他对上目光,很是慈祥地笑了笑,解释道:
“史老爷子只会说缅甸语,我是各位的翻译。”
随即,他望向史老爷子,一句流利地道的缅甸语:
“这位就是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