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健痛得哀嚎不断，于珊珊则吓得涕泪横流，浑身剧烈颤抖，即便如此，仍不肯放下双腿。
直到，孟皓尘手持狙击枪，出现在餐厅门口。
见到他的一霎间，于珊珊重重松了口气，忙放下高高悬起的双腿，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如一滩烂泥。
这个狙击手已经上来了。
不用再担心地底会忽然飞出子弹来。
孟皓尘一身笔挺的暗纹西装，大步走来，肩头驾着枪，望着唐梓健，冷冷一笑，“敢挑衅？要不是还有账得跟你算，我直接一枪爆了你的菊，不用再浪费我一颗子弹。”
话虽这么说，他的笑容登时爽朗起来。
“不过，我饿了。”
他望向苏沐扬，“哥，你先来，我吃点东西先。”说完，他径直坐到了方才苏沐扬的座位上，拾起筷子，二话不说夹了一块咖喱鸡便往嘴里送，看这样子，是真饿了，立马糟了一旁王翻译一记白眼。
史老爷子却静静地看着他，满面慈祥。
仿佛是在看自家孙儿。
“哇，好吃！”
苏沐扬并不搭理他，而是微微俯身，伸出手臂，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朝唐梓健的腰间袭去，“噌”得一声轻响，是匕首出鞘的声音。
他手握匕首，横在唐梓健的脖子上。
“你擅用匕首。不巧，我也是。”
他那副沉着而肃杀的姿态，仿佛随时能一刀割下去，唇角却笑意神秘，“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你是在刻意模仿。”
唐梓健顿时满面惊惶。
仿佛，是被说中了。
“当年，我堂哥苏成彬，在大学里弹了一首曲子，被你听到了，从那以后，你就开始苦练吉他，对么？我哥抽烟，从那以后，你也开始抽。你剽窃了那首曲子不说，还开始模仿他。”
唐梓健大气不敢喘一下，甚至忘记了痛呼。
于珊珊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早在五年前民政局门口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身上的做派很别扭。原来，是因为你在模仿我哥。”
他到底在说什么？
“头开始，我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模仿我们，又是为什么，拿着我哥弹的曲子，去追真真。直到，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在这段故事中，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人被忽略，而这个被忽略的人，恰恰才是整个故事的核心。”
整个餐厅，死一般沉寂。
就连孟皓尘也放下了筷子，安静下来。
只听他不痛不痒，淡淡又道：
“这个人，名叫林卉杉。”
苏沐扬的口吻，俨然是在讲故事。
“她全名叫林卉杉，小名杉杉，是真真隔壁学校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关系非常好，好到林卉杉偶尔来真真学校找她，甚至会留宿在她的宿舍。也许那天，你在真真宿舍楼下，大喊真真的名字，是想借此吸引林卉杉的注意力。”
“林卉杉……”
唐梓健全然被抽离了思绪似的，瘫倒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仿佛浑身血液，正被一点点榨干。
并非流干，而是榨干。
是于珊珊，一遍又一遍呢喃着这个名字。
“林卉杉……杉杉……”
“也许，你喜欢的人，你想追的人，根本不是真真，而是林卉杉。”苏沐扬的目光，自始至终定格在唐梓健惨白的脸上。
一贯淡漠，不淌丝毫温情。
“我哥，苏成彬，曾经不爱学习，大学留了很多年才算毕业。传言，林卉杉备受同学排挤，跳楼自杀，而排挤她的人，是何雪艺，曾经的秦婷婷。秦婷婷到底为什么会排挤她？”
唐梓健全程未置一言。
苏沐扬那个问题，并非真的疑问。
可有些话，于珊珊实在忍不住想说：“都、都说林卉杉暗恋你……秦婷婷也一直喜欢你，所以……”
“呵。怎么可能呢，我根本不认识林卉杉，林卉杉也不认识我。她暗恋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哥。”
“苏成彬……”
“不错，是她隔壁学校的学长。只是被秦婷婷知道了，误以为她喜欢的人是我，继而才开始排挤她。”
“哈哈哈……”
唐梓健终于缓过神来似的，忽然苦笑了几声，与方才阴阳怪气的笑声全然不同，“不愧是苏先生，这些事，果然看得透彻。”
言外之意是，他说中了。
于珊珊的泪水终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所以……”
他真的喜欢林卉杉？
他会同意跟她在一起……
全是因为，她是珊珊？
也可以是杉杉？
所以……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替代品？
“呵呵，应该就是那一天，杉杉在操场上，听到苏成彬弹琴，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了他。我知道，她偶尔会来学校找真真，全是为了偷偷看苏成彬。她喜欢的人是苏成彬，只因她喜欢的人姓苏……凭什么，她就要被排挤？”
唐梓健满心不甘，双眸嗜血一般通红。
“凭什么？只因她喜欢的人姓苏，她就要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凭什么？咳咳咳……”他身受重伤又急火攻心，剧烈咳嗽了几声。
苏沐扬眸光一凛，依旧不为所动。
“你恨错人了吧。”
他分明，是在恨姓苏的人。
可是……
“你最该恨的人，难道不是秦婷婷么？逼死她的人，是秦婷婷，跟我哥，跟我，跟真真更是半点关系没有。如果被喜欢也是错，那你这些年，又背负了多少孽？”他淡淡瞥了眼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于珊珊。
她不也是那样爱着他么？
正因爱他，也差点恨错了真真。
“你为了追求林卉杉，剽窃了那首曲子，原本是要弹给林卉杉听的，被大家误会成是弹给真真，你也不做解释。如果当初，你敢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去追求林卉杉——”
“如果，她在备受排挤的时候，你不是只敢偷偷地远远地看着她，而是去支持她，鼓励她，她又怎么会迈出那一步。”
说到这，苏沐扬淡淡收起匕首。
最后望了一眼唐梓健，将匕首扔在了桌子上。
“你最该恨的，难道不是自己的懦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