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褪下开衫，再动作麻利地褪下孕妇裙。
他双臂抱头慵懒地躺在她身下，微眯着一双含笑的幽深墨眸，眸光一沉，视线定格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霎时间，满目柔情氤氲成星河，就在她趴到他身上的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腰腹好像被踢了一下。
“真真……”
他僵在牀上，眼角爬满惊愕与欣喜。
又是一下……
楚墨真哑然失笑，“阿沐，胎动了呢，你感受到了么？”他亢奋地坐起身子，长臂一捞，拾起开衫披在她身上，双臂紧紧圈住她，她的小腹正好紧贴着他的腰，又是一下，他鼻子狠狠一酸，忍不住将脸深埋进她的肩头。
“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他在动。”
“嗯，今天格外活跃呢，估计是想和爹地说话了吧。”
“真真，谢谢你。我满血复活了。”
他的嗓音一贯低沉，从她肩头传出，带着几分暗哑，她爱怜地轻抚着他宽阔此刻却隐隐颤抖的背脊，满目阑珊的柔情，“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谢不谢的。能在你难过失落的时候陪着你，是我身为妻子的义务，也是我的荣幸。”
心尖隐隐传来一阵颤痛。
心痛也分好几种。
有些是剧痛，会撕扯灵魂。
有些是直入人心的刺痛。
还有一种，不是痛彻心扉，而是回荡在灵魂深处，绵延不绝的隐痛，是一次又一次提醒着你，你还真切地活着。是叫你重振旗鼓，拼尽全部的力气与勇气，哪怕倾其所有，也要过好这一生。
他现在感受到的，便是这样的痛。
重振旗鼓，生活还要面对。
“真真，现在几点了？”
她扭头朝墙壁上的挂钟望去，“快一点了呢。”
“下午么？”
“嗯。”
一直也没接到医院的电话，看来，哥还没醒。
“阿沐……我其实很担心。”
“担心？担心哥醒不过来么？”
“倒不是……我担心的是，哥是出了车祸，听尚天说，脑部受创，醒来有可能落下什么后遗症，我其实很担心哥会失忆……很狗血，是吧？可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确实有可能。”
“所以，很担心哥会失忆，然后不认得我们了，连婉容也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想一想，不是很可怕么？我知道哥现在很难过，听说婶婶自杀了……哥刚失去了妈妈，一定很难过。”
她爱怜地轻抚着他的头，深深凝视着他，眸光璀璨。
“这样的痛，我们都经历过，所以更能感同身受。我当初听闻妈妈病逝的噩耗，觉得天都要塌了，好难过……可是一想起你，想起你才10岁，就没了妈妈，还那么小的年纪，妈妈就不在了，忽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呢，至少妈妈陪着我长大了。”
她捧起他的脸，轻轻将额头抵了上去。
“对不起，阿沐，我曾经不知道你跟你妈妈的事，我也天真地以为你不爱我，才会一走了之，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死也不会走，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要厚着脸皮赖在你身边。”
“笨蛋……”
他嗓音愈渐暗哑，沉沉的呼吸里，满载万千思绪。
她说到情动之处，索性一吐为快：
“那五年里，我也一次又一次觉得痛得要死，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肯忘记你，天真地以为自己恨你，可明明爱你爱得要死。所以，如果是我……阿沐，我宁愿痛得要死，也不愿忘记你。”
“有你这些话，就够了。”
不论那五年有多么难熬，能有她这番话，他都觉得不重要了。
只要她还在。
只要他们还彼此相爱。
足矣。
下午两点钟，医院。
苏成彬仍没醒，林婉容正守着他。
见苏沐扬与楚墨真结伴而来，楚墨真手中还提着保温壶，精致的餐盒里装着奶黄包，她认得出来，眼眶蓦地又红了，却忍住了没再哭。
“真真。”
“婉容，我来看看你们，你吃饭了么？”
楚墨真坐到她身边，轻轻打开了保温壶与餐盒，递上去。
“吃饱了，才有力气守着他呢。”
“谢谢……”
她没有客气，接过，终是忍不住又哭了。
见状，苏沐扬暂且回避。
林婉容抹了把眼泪，紧紧攥住了楚墨真的手，视线却定格在病牀上苏成彬的脸上，“真真，不瞒你说……我曾经，也不太能理解，就像很多人一样，不能理解……你当初怎么会不辞而别，抛下了苏先生，一个人远走他乡……”
早已成过往。
楚墨真俨然一副过来人，眸底暗淌着悠远的笑意。
“可是，我现在能理解了……那时，你也刚失去了父母，刚没了妈妈……你也以为天要塌了，你也一定无数次在心底鼓舞着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纵使天塌了，还有一个苏沐扬，会为你撑起一片天，对么？那个时候，他就是你的全部，你的全世界……”
“是啊。”
所以，当她以为他不爱她的时候……
霎时间，天崩地裂。
这样的打击，往往是毁灭性的。
“我能理解了……”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跟哥之间，这些磨难，也迟早都会过去的，到时，你们又有了新的故事，可以讲给你们的孩子听，对么？”
林婉容终于望了眼身旁的女子，见她笑意阑珊，一股暖流直沁心底，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真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唉。”
病房外，孟皓尘拥着Lolly的肩，重重一叹。
难得见他如此感性，她狐疑。
“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担心成彬哥是吧，醒来以后会失忆啊。”
“失忆？”
“对啊，车祸么，很有可能会失忆吧？”
“有可能诶。皓皓，你好像，很在乎失忆这件事啊？”她隐约记得，当时尚天做完手术，他也是关心他有没有失忆，后来夜公子也进了手术室，醒来以后，他第一时间也是关心这个。
现在成彬哥出了事，他第一反应，还是这个。
她不得不好奇。
“我其实，最害怕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