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年,念真15岁了。
苏沐扬将她从宠物店领回家的时候,其实她已经5岁,曾陪他度过了那漫长难熬的5年,直到真真回来,10岁了,又陪着他们的孩子成长了5年,如今,已经15岁。
猫的寿命普遍是10岁,暹罗猫偏长,13岁就算长寿了。
念真活到了15岁。
这是一只超长寿的猫。
这一年盛夏,她寿终正寝。
毫无预兆地,就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明媚的阳光满溢落地窗,她趴在自己的小窝中,一身雪白的皮毛散发着绸缎般绚丽的光泽,像是往常无数次那样,蜷成一团,仿佛睡得正酣。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醒来。
她的皮毛亮泽如旧,那双宝石般湛蓝的眼睛,却再没人见过。
是楚墨真最先察觉到不对劲,那天她正好起得很早,或许是心灵感应,忽然想去撸一撸那只猫。
走到窗前抱起她的一霎间,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能动。手心中的触感再没了往日的温软,变成了一团毫无声息的冰冷。
仿佛已猜到了什么,眼眶顿时一热。
“阿沐!阿沐!”
苏沐扬睡眼惺忪迎出来,见她瘫坐在地上,抱着那只毫无生命力的猫,她的尾巴正死气沉沉地耷拉在她白皙的手臂上,他霎时醒了盹,墨色的眼角闪过一丝仓皇,却没有太大的惊愕。
楚墨真则惊慌失措,再忍不住,泪水忽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
“阿沐……念真……”
苏沐扬怆然一叹,淡淡走过去,蹲下,将她扶起来。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前几天,我带念真去体检了,他们说,念真已经15岁了,你知道么,猫能活到15岁,已经超长寿了,他们说念真差不多该寿命将至了,叫我把她接回家,她很有可能会寿终正寝,可是我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呜呜……她……”
楚墨真泣不成声,一把将那团冰冷抱进怀里,要碾进胸膛般用力,“呜哇——”一声,她哭得像个孩子,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怀中猫咪雪白的皮毛。
“她走了……她走了……”
苏沐扬拥她入怀,将她连人带猫一并拥入怀,像是往常无数次那样,只是这一次,怀中再没了挣扎,没了闷闷的“喵呜”“喵呜”声。
“念真……呜呜呜……”
“别哭,乖,别伤心,她是寿终正寝走的,没有痛苦,在睡梦中就走了,这一生也过得很圆满,对么?”
他满面疼惜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
她哭得无法自已,“可、可是……”
她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道别呢。
她一直也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声谢谢呢,谢谢她曾陪着那个男人,度过了那难熬的五年,谢谢她陪着他们的孩子,成长了五年……
谢谢她的到来,谢谢她的陪伴……
“念真……”
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三个小家伙听到了妈咪的哭声,阿音领着两个妹妹走过来,神采奕奕望着父母挺拔的身影,用稚嫩的小手拽了拽妈咪的裙角。
“妈咪,你不要伤心噢。我昨天梦到念真了,念真来梦里看我啦,妈咪你知道么,在梦里念真会说话了呢,我一直觉得她是一只特别聪明的猫咪呢,一直都会说话。她对我说,要是妈咪哭了,叫我一定要好好安慰妈咪,还叫我们不要伤心,她说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却很美丽的地方……”
“阿音……”
“她说在那里,可以看星星,好多好多的星星……”
“她还说,要是我们想她了,也要抬头看一看星星……”
“可是妈咪,我觉得念真有时也挺笨的,白天明明没有星星的吖,你说是不是吖,她在白天出发啦,可是白天没有星星吖?她要去哪里看星星呢?”
苏沐扬轻轻放开女子,蹲下身,望着小家伙,满目暗淌的温情与笑意。
“等她到了该去的地方,到了目的地,就是夜晚了,到时,就有星星了。我们再抬头,眺望夜空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她了,她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哇,真的么?”
“嗯,真的。”
“所以妈咪,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吖?”
阿音扑上来,用稚嫩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腿。
“妈咪!”
“妈咪!”
楠楠和茜茜也都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好,妈妈不伤心……”
楚墨真咽回满腔热泪,鼓足勇气垂眸望向怀中的猫咪,按照惯例,在她额前落下最后一吻。
他们去了岛上,在别墅后院,亲手埋葬了她,立了一块小巧精致的墓碑,只有四个字:
爱猫之墓。
这里最是清静,视野又很开阔,没有外人能来打扰她,到了夜晚,她也可以看星星。
正巧,夜幕降临了。
或许是天公作美,或许是那颗即将远行的灵魂,太璀璨,照亮了夜空中无数颗星星,那天的星空,格外绚丽。
一家五口,不约而同仰起头来。
一家人站成一排,苏沐扬在最左边,右手牵着茜茜,茜茜牵着阿音,阿音牵着楠楠,楠楠牵着楚墨真,高矮不一的身影,却被星光一同照亮。
返程的游艇上,三个小家伙睡着了。
甲板上,楚墨真倚着围栏,懒洋洋地吹着夜风,苏沐扬伴她身侧。
“阿沐,我想开一家猫主题甜品店。”
“哦?”
“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自己开家店,然后,成立一个基金会,就叫念真基金会吧,将开店挣来的钱,捐到阿富汗那边,这个想法,我之前跟Lolly也沟通过了。”
“Lolly……”
男人欲言又止,裤袋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掏出一看,正是远在阿富汗的妹妹,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久,死一般沉寂,叫苏沐扬的思绪回到噩耗传来的当晚,那一天,妹妹在电话里,也是许久沉默。
沉默过后,是撕心裂肺的恸哭。
这一次,她没有哭。
死寂过后,只有短短一句话:
“哥,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