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罗艺矜持地点点头。
“我，万王之王，接受钢角.疯牛氏族的投降。”
钢角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艰难地爬起身。全副甲胄地从地上爬起来自然很困难，但钢角那么强壮有力，动作迟缓恐怕更多是因为失去了心气。
钢角回过头看着部落战士们，想要说话，但他的话却梗在喉头了，好像给一道铁箍箍住了似的。
钢角胸膛混合着悲痛、不甘、辛酸、渴望等各种情绪，声嘶力竭却又哽咽着喊道：“伟大的万王之王，已经接受了钢角.疯牛氏族的投降！”
喊完，钢角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淌，他那魁梧的身躯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
钢角.疯牛部落的战士们捶胸顿足地哭号起来，有几个兽人哭得跪倒在地上。
出乎罗艺的意外，钢角突然转过身，朝着着罗艺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兽人们用尽全身力气挥舞武器尚且沾不了罗艺的身，吐唾沫自然也不可能挨到罗艺。
罗艺侧身一闪，手半剑本能地朝着钢角眼眶而去，但剑在距离钢角眼球一厘米的地方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罗艺怀疑自己可能误解了什么。哪有刚刚投降就挑衅找死的道理？
说不定，这是兽人的某种传统，类似丐帮帮主上任时要接受帮众吐唾沫。
如果这真是传统，罗艺固然绝不会接受，但一剑把钢角杀掉也不合适。
罗艺强忍着怒气问：“你什么意思？”
钢角解下脖子上的项圈，亮出不受保护的脖子，仰起头。
“朝这里刺！”
罗艺这下明白了：钢角确实是在找死。
罗艺警惕地防备着钢角继续吐唾沫，没动手。因为他想弄明白，钢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他问：“你既然不怕死，干嘛投降？”
钢角表情凄然。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些什么东西已经死亡了。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活下去了。
“我中了你的奸计，错误地选择了血战到底模式。”
“战死沙场，我的战士们不会退缩。但是排着队上前被你屠杀，钢角.疯牛氏族的族名却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将会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我因为自大疏忽而中了你的狡计，使得钢角.疯牛氏族陷入绝境。我代表氏族向你投降，是为了保住氏族之名。但作为族长，我的过失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
解释完，钢角冲着罗艺厉吼道：“杀了我！”
罗艺不知道兽人的传统习俗，所以根本不明白钢角说的是什么。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而罗艺拥有这种优秀的品质。
可惜的是，钢角并不配合，根本不回答罗艺的疑问。他红着眼睛瞪着罗艺。
“我已经向你表达过臣服，所以不能再向你动手。但我对你吐了唾沫，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最大的侮辱，你怎么还不杀我？！”
吐唾沫就要杀人吗？
这个理由太不充分了呀……罗艺瞅着钢角，觉得他体格健壮，充当打手肯定称职，死了怪可惜的。
于是罗艺决定原谅钢角朝自己吐唾沫的行为，反而收回了手半剑。
然而钢角一心求死，竟然恶狠狠地对罗艺破口大骂：“你是个懦夫！是个被下属吐唾沫都不敢杀人的懦夫！”
罗艺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孩子。在这种不受法律限制的地方，他被人既吐唾沫又辱骂，未生杀意不说，居然并不怎么生气。
钢角神情复杂地看了罗艺一眼，走回到还在哭号的部落战士当中。
出于好奇，罗艺也跟了过去。当然，他没深入到兽人之中，而是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拔脚就跑。
令罗艺欣慰的是，轻骑兵们也跟了上来。轻骑兵们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他们都握紧了武器准备战斗。
钢角没理会跟过来的罗艺和轻骑兵们，甚至兽人战士们也只是瞟了一两眼，没对罗艺等人过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时钢角对一个半大小子吼道：“虫牙，别哭了！”
半大小子身高低于兽人的平均身高，大约一米九，还满脸的稚气。虫牙努力想控制自己不再哭泣，但成效不大，忍了半天却还是抽抽搭搭止不住哭泣。
钢角又咆哮了一声：“别哭了！”
接着，没继续等虫牙控制住不哭，钢角环视一圈宣布道：“我死后，由虫牙继承族长之位。”
见无人反对，钢角把手里的双手大剑抛到虫牙脚下，抬起下巴对他吼道：“来，杀了我，冲着脖子这里，干脆利落一点。”
见虫牙迟疑不决，罗艺赶紧劝慰：“钢角，你向我投降也没什么不好。我可是预言中的万王之王。你率领氏族向我投降，将来钢角.疯牛氏族的大名肯定能够声名远扬，那时你就是氏族的大功臣。”
钢角忍无可忍，质疑罗艺：“你懂不懂什么叫荣誉？！我身为族长，上了你的恶当，被迫举族向你投降，这是我无法弥补的过错！”
“你是想劝我做一个犯下巨大过错却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吗！”
犯错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交学费吗，还需要承担责任？
虽然心里腹诽着，但罗艺闭嘴了。
他看得出来，钢角并不需要台阶用来活命。他现在是真心想死。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钢角一心求死那是拦不住的，而且拦着不准钢角去死，似乎有点残忍。
这时，虫牙捡起双手大剑，飞快地一戳，那出剑的速度令罗艺眼神不禁一缩——怪不得钢角会让虫牙担任下一任族长，确实有很不错的战斗潜力。
随后，虫牙将双手大剑拔了出来。于是鲜血象喷泉一般激射出来，溅了虫牙一脸，接着又把他的身上都淋湿透了。
钢角欣慰地看了虫牙一眼，轰然倒地。
除了虫牙，其他的兽人纷纷单膝跪地，连喊了三声“钢角”。
罗艺以为其他兽人是在追悼死去的族长，但接下来却发现，可能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叫虫牙的半大小子满身鲜血地走向罗艺，在罗艺差点准备先下手为强时，虫牙五体投地匍匐在罗艺脚下。
“钢角.疯牛氏族新任族长钢角，乞求万王之王陛下接受钢角的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