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俞文华只是随口编来安慰她的。
但不知为什么,小章竟然真的信了。
她擦了擦眼泪极力忍住没有再哭,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似乎想求证什么似的。
“真的吗?”她说。
俞文华肯定地说,“真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是就当做真的吧。
算是一个念想,一个,心理抚慰。
俞文华说,
“你应该还有什么事吧?我那会儿见你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动了几次嘴最后却又咽回去了。
到底什么事,说吧,我听着呢,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其实也远远没到能让俞文华承受不住的地步,小章刚才没说,只是怕说了影响她的心情。
这会儿见俞文华问出来,她也就不再犹豫了,只是到底还是斟酌了几句才说,
“……是文丽小姐,早上她打电话了。”
俞文丽从俞文华回来之后就没再给她打过电话,显然她也是知道了后来家里发生的事,被吓住了。
俞文华说,“我家里的事吗?”
小章“嗯”了一声。
俞文华不甚意外,想了想她说,
“是我那个嫂子吧?她老公干这种不知死活的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又被赶出了家,连地方去都没有。
她又不敢来找我闹,怕是只敢找我那对父母闹到天翻地覆让他们安生不了吧?”
小章说,
“她现在带着孩子,还有她丈夫,一家四口都挤过去跟您父母住到一起了,每天拿着菜刀逼您父母给她钱。
还有您弟弟,说是女朋友怀孕,也带着女朋友回家跟父母住在一起了,每天磨着父母出钱让他结婚娶媳妇呢。”
俞文华无所谓地说,
“还有呢?”
小章开始难以启齿,
“……您母亲,趁夜在小区里上吊,
不过没死成,被里面的住户及时发现送医了,现在就在医院里。您父亲也被刺激到要烧了房子大家一起死呢……”
俞文华说,
“最后都死了?”
“……”
当然是没死成。
死了的话俞文丽现在就不是这个传话的了,她现在该报丧才对。
不过俞文华还是有些奇异,
“上次不是喝了一回什么药闹着要死了吗,怎么这回还死?还要换方式死,死不了就滚回去赖活着呗,来来回回弄这些烦不烦。”
小章无法接话。
俞老娘这次当然是真的要死的,跟上次服软一样的喝药自杀,企图用这种方式示弱不同,她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了。
大儿子被自己的亲女儿手段残忍直接搞成这个样子,大媳妇拿着菜刀要跟她拼命,两个孩子也连学都不上了,天天在家里抱着她的大腿哭。
小儿子又一口一个要钱结婚,把她劈成八瓣也凑不来他要的那么多钱。
未过门的小儿媳妇,挺着逐渐显怀的肚子还上门来直接住进家里。
天天不是阴阳怪气说她生个儿子没出息,就是说她生个女儿有出息又靠不上,一把老骨头活着没用还不如早点去死。
大家落个干净。
她也真的指望不上俞文华,硬的软的都来了一遍还是不行,心灰意冷之下真的准备去死了。
谁成想还被小区的邻居看见七手八脚地救下来,打了120直接送到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恍惚间她想,
“要是干脆没生过那个孽障就好了,这样大家反正也不会有指望,好过一家人现在闹成这个样子。”
俞老父眉头紧锁蹲在她病床边的地上,他目光看着地上的砖,愁得也几乎想一头撞死。
俞老娘插了半天氧回过气一些,她忍不住想坐起身,却因为几番折腾,身体实在没那么康健,连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她忍不住气恨地捶了一把床边说,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把她老娘折磨成今天这个鬼样子,她却狼心狗肺连面都不露一个!
你快点再给文丽那死丫头打电话,让她再转告一声,就说我现在要被她逼死了!”
说着她又气又恨地再次捶了一把床,
“欺负的我活不成,我死也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我让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山珍海味金山银山地逍遥快活!”
俞老父本来不想打,可一想起上回烧完纸,还没到第二天天亮,他再一早带着几个人去山头一看,
老父亲的坟早就让这逆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迁走了,他就恨的牙关紧咬!
闻言顺势就拨通了俞文丽的电话说,
“给你姐打电话!看看她现在把我们都逼成这样,逼到活都活不了,她要怎么办!
她还真的眼睁睁看着我们都死了她才甘心吗!你快点给她打电话,看看她还要干什么,看看她把人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问问她是不是要一家人都齐齐死在她手里她才快活!”
俞文丽在狭小的办公格子间,捂着听筒缩头缩尾地默默听着。
托家里不论年岁大小一概重儿子轻贱女儿的福,她对父母的感情,其实也一样深厚不到哪里去。
反正每次回想起来,她最大的感受永远只有痛苦。
这会儿见他们凄惨成这样,她心里甚至隐隐还觉得,难怪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眼前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谁让他们昔日作孽做成那样?
但这话不能由她说,她也还没翅膀硬到可以直接跟父母翻脸的地步。
俞文华现在对她还算不错,但那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远没有重要到拿她当什么至亲至爱的姐妹,可以给她当靠山的地步。
这一点,有时候俞文丽会困惑会迷惘,但还从来没有怀疑过。
人的感情骗不了人。
她于是顺理成章地起身躲到茶水间,直接将原话转告到俞文华的秘书那里去了。
她还并没到能随时联系上俞文华的地步,大部分时间她只能联系到她的秘书小章。
小章自然不会把话原封不动地传过去。
她每次转达俞家的事,脑子里都要斟酌很多回,再三组织好语言,尽量不让俞文华听了会那么的生气才会说。
像这样一说就会让俞文华直接气极反笑的话,她更不会说。
因此传到俞文华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
“您母亲在病床上躺着呢,现在说是气的不行,您父亲也是,两个人都气的想死。”
俞文华听着只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死就死了,跟俞文丽说,以后这种小事不要转达过来烦我,哪天他们真的死了再叫人来通知我去奔丧。
到时候我给他们一人买个墓地还是买得起的,其他的,不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