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也是华容的历任总裁之一,毕竟从荣沣祖父手里接过来亲自管理了二三十年。
到现在交给荣沣,他卸任也不过十来年。
可是,十年已经发生太多事了。
董事会的一大批股东,开的第一个会,刚散场就有好些人劝他,
“荣董啊,不是我说,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的好,
您儿子现在这个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华容离了他,真的已经不行了。
您还是丢开手,叫孩子们自己折腾去的好。您就在家里享清福,叫他好好赚钱,有什么不好的呢?
干什么非要亲自操劳,咱们都这把年纪了。”
另一个董事也说,
“是啊,时代不同了,商业场上日新月异,金融圈子一天一个样,不是咱们这个岁数的人还能跟得上的。
咱们都老了,可荣总还年轻有为呢,他正是大展鸿图的时候,董事长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他那点个人感情的事不放呢?”
荣父气急反笑,他看着这一群人,这都是华容的老董事了,他们占股不算少。
过去他在位的时候,他们对他低声下气,垂眉敛目,不知道怎么讨好巴结他的好。
以前他没带这些人赚过钱吗?赚的少吗。
过去他们拿走的分红,数目不惊人可观吗。
可是现在他不过退居二线十年,天就已经变得这么彻底了。
但他这个人,再生气,外人面前也是不愿意丢失身份,尤其是昔年的下属老臣跟前。
他语气温和,脸上的表情却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
他说,
“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是华容的董事长,最高的决策权在我手里,你们要是不想继续赚钱,请随时走人。”
他自己也知道,华容这种公司的股东,怎么可能轻易撤股走人?
每年的那笔分红,够多少个小公司多少年的营业总额?
所以几个老董事面面相觑,脸上一阵尴尬,最后一言不发都走了。
李董这时悄悄叹了口气,过来跟他说,
“荣董,回去先歇歇吧,抛开了这么多年,想再重新接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说着,他欲言又止。
荣父面色不虞,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李董这才说,
“荣董,你想自己接手,这也不是不行,但是工作交接,尤其是一个公司最高的掌权者,权力交迭是需要时间的。
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先劝回荣总,稳住他,等他什么时候,将手头的工作给你交接完了,那时候你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荣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李董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劝别的了,说了声还有别的公事就走了。
路上,他给荣沣打电话,荣沣的语调懒懒的,带听不听。
李董耐着性子,豁出一把老脸劝他,
“荣总啊,都是一个家的亲父子,何必呢?耽误一天,影响最大的也是你们荣家的财政啊。
你看看这,公司停运一天,那得损失多少钱呢?
华容不是小公司,咱们这种上市大集团,手底下多少人等着你吃饭,
你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看底下那些端着碗要吃饭的,你也不置这个气了,行不行?
我托个大,自称一声叔伯,叔叔在这里,替你父亲给你赔个罪,行不行?
你就看在我一张老脸的份上,别跟你父亲闹了,回来好好管公司。
你父亲这边,我再好好劝他,行不行?”
荣沣手里握着电话,面色不变,只淡淡地说,
“李叔,我知道您跟我父亲关系一向亲近。不过您用不着劝我,我是不会允许旁人来瓜分我的权利的。
我也跟您明说,我不在乎损失多少钱,这个公司反正我管腻了。他要执意不肯放权,他随便拿去送人好了。
可是只要我在位,我绝不允许有人在我身边,分我的权。
华容的副总可以是张池李池王池,但绝不能是荣池。”
说着,他又很随意地跟李董继续说,
“您转告我父亲,这只是第一天,我还没授意我手底下的管理层跟他作对。
他在一个礼拜内,如果能说服你们全部的人,或者干脆一意孤行,以强权施压,强行塞人。
那我放手,我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已经当着他的面撕破脸了,李董心里愁的都快要死了。
本就花白的头发,一瞬间似乎又增添了一半。
华容不运转,他这种大股东,每天会损失多少钱他能不知道吗?
虽然这一两天之内的,还看不到影响。
可华容是上市企业,管理层,尤其是父子不和还闹到完全撕破脸的消息,如果传了出去,股价势必大跌。
别说总裁直接罢工这种爆炸性的大新闻了。
一夜蒸发几百个亿都是常有的事。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到时候,损失太大,那么所有的股东当然会联合起来,再换个新的董事长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种情况,荣沣自然想得到。
他现在干脆不去公司,不也正是正大光明的逼董事会在做抉择?
第二天,董事会的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轮番劝荣父,后来干脆上门来劝荣沣,一个劲地要求他先去管理公司,有什么矛盾以后再慢慢商量着解决。
但荣沣连面都没露。
他在楼上的书房里看俞文华练毛笔字。
看到兴起处,还自己提笔蘸墨写给他看,
“这个字的笔顺是这么写的。”
语气温和,表情柔婉,情绪稳定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俞文华照着他教的写了几个,最后还是没憋住说,
“真得一直这么僵下去啊?”
荣沣眉毛一挑,眼神不善地偏头看过来。
俞文华想起上次吵架的事心里一凛,赶紧换个方式问,
“万一,真的被卸权了,怎么办?你能受得住吗?”
荣沣再也忍不住屈指,用了点力敲了敲她的脑门。
他似乎生气,却又没那么气,只是冷冷地说,
“你以为他能卸得了?董事会那群人又不是饭桶,谁带他们赚的钱多,他们看不出来吗?”
俞文华摸着脑门,想了想,“……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