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区呆了几天,顾钰锦并没有如其他医师般稍稍了解了疫情就开方熬药,尝试各种药方以图控制住疫情,她看着很闲,除了第一天向军医问询疫病的情况,检查过一个患者的身体,然后也没跟其他医师商议该如何用药控制疫情,随后每天就到处走走,跟染病的将士聊天,甚至仗着太子给予的特权,自由出入疫区和军营,搞得营中怨声载道。
终于北军统领李冲忍不下去,气冲冲地跑去找南宫景宏讨公道,巧了,也是不巧,他要告状的对象就在南宫景宏的营帐内。
“李将军,何事?”南宫景宏的声音带着压迫感,声线低沉,隐隐透着几分不悦,来到北境之后,他与阿锦各忙各的,好多天都没好好呆在一起过,这好不容易两人才说了两句话,这个李冲却在这时候撞上来,简直扫兴至极。
李冲虽是武将,却也会察颜观色,感受到太子的不悦,心头一个咯噔,竟是福至心灵地猜到自己或许是坏了太子的好事,这么一想,堵在心口的怒火更是烧腾起来,果真是女色误国,连向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子竟也会做出为一女子不顾全军数万将士性命的荒唐事来,今日就算得罪太子,他也必要让太子清醒清醒,除了这个女祸害不可。
“太子殿下。”李冲行了个军礼,迎着两人的目光,霍然将阴狠的目光射向顾钰锦,一字一句像冰碴似的砸出来:“殿下,方才副将来报,今日营中又有三十个士兵感染疫症,疫区里又死了七个,军心动荡不安,将士惶恐不安,顾神医既奉皇命而来,却至今拿不出一个可行有效的方子控制疫情,只顾谄媚于殿前,完全置全军将士的性命于不顾,现今疫情不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严重,再这么下去,不用敌军打来,我们早已全军覆没了,请殿下三思。”
‘神医’两个字咬得非常重,‘谄媚’二字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只差没直接说‘请太子殿下把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女拉出去斩了,以定军心’。
听到又有士兵感染死去,南宫景宏心头也沉重不已,只是听到李中这般指控顾钰锦,眼中还是直接射出抹冷光,虽然他也不明白她这几日的消极怠工是因为什么,但他相信她必有她的道理。
未等他将斥责的话出口,顾钰锦清脆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来:“我确实不会治疗疫病,也没有研究任务可行有效的方子。”
其他两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一时呆了呆,回过神来的李冲顿时气得直接拔刀。
刀刚出鞘,一道轻幽幽的声音便飘入耳里,震得他一时僵住了动作。
“因为将士得的根本不是疫病,而是中毒了。”
“中毒?”南宫景宏也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刚到北境的时候,他曾不顾众人的阻拦,亲自去看望得病的将士,他们的症状分明与书中描写的疫病完全一样,而且所有的大夫,军医,甚至是御医,都是是疫病无疑,都在翻查古籍寻找解决之法,而今说他们不是感染疫病,而是中了毒?
饶是再怎么信任顾钰锦,南宫景宏一时也觉得有些荒唐,再遑论李冲了。
“不可能。”也顾得不太子在场,李冲直接吼出了声:“顾钰锦,你别仗着皇上和太子的宠爱就在这中妖言惑众,为了保住你沽名钓誉的神医之名,硬是将疫病说成了中毒,这是在将我北军十数万将士的性命置之不顾,你这个祸国央民的妖女。”
中毒?呵,真亏她说得出来,即便是他这个不懂医的人都能看出来,将士们那种情况就是得了疫病,她一个被封为‘仁心圣医’的所谓神医,却说是中毒,从古至今,他还真没听说过哪种毒竟是这般诡异,竟还能传染,当真可笑至极。
若是太子真信了她的话,将这场疫病当成中毒处理,可知后果该有多严重,到时埋葬的将不止是这营中保家卫国的十数万将士,或将赔上的是整个大周国。
无视指到她鼻尖的刀刃,顾钰锦依旧老神自在的坐着,瞥了眼前怒火冲天,杀气腾腾的李大将军,淡然自若道:“我听营中的将士说过,最开始染上‘疫病’的是前锋营的三队,一夜之间,队中十五人同时得病,而且这十五人刚好住在同一营帐中,对吗?”
没有想像中的慌乱或冲着太子各种委屈媚惑,顾钰锦的淡定出乎李冲的意料,一时不禁愣住,下意识是点头。
身为北军的统领将军,从疫情爆发开始,李冲就亲自调查关注,可以说是对这场疫情最为了解的人,仔细想想,确实如她所说的,最开始得病的就是前锋营三队的十五名士兵,接着疫情就开始在前锋营全面爆发起来,很快就传染到步兵营,骑兵营,直至如今全军上下各营都有士兵死于疫症。
“每次感染‘疫病’的士兵几乎都是住在同一个营帐,或是相邻的营帐,对吗?”
“对。”李冲又再次点头,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正是因为住在一起才容易感染到疫病,这分明是疫情的有力证明,与中毒有何干系?
不等李冲质问出声,顾钰锦又再次开口道:“所有得了‘疫病’的士兵都将隔离在疫区,但军中还是总有士兵莫名其妙就得了疫病,而且每次又都是同一营帐的士兵同时感染,是吗?”
李冲的神情已经不再是怒发冲冠,眸光闪着莫测的光芒,一言不发地点头,随着她一句又一句的问题,心头也渐渐浮现怪异的感觉,士兵总是莫名感染疫病,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凡事总有源头,然而这场疫情却始终都查不到源头。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疫区内,无论是军医,大夫,亦或是自愿进去照顾病人的士兵,并无一人感染过,对吗?”
这个问题就如同是解锁最后一道关卡的钥匙般,咔嚓一声,心中困扰了自己多时的迷雾被拨开了一层面纱,有什么豁然开朗。
南宫景宏和李冲同时脸色大变,看向顾钰锦的目光变得晶亮无比,眼中滚动着难测的情绪。
没错,这么久以来,疫区内,除了染病送进去的病人,其他人并没有一人受到感染,这确实是个非常诡异的现象,他们之前没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有军医和大夫做着各种预防,似乎也并不奇怪。
但此时细细想来,再结合之前的几个似是理所当然却又透着不正常的问题,那就明显透着极大的诡异感。
疫病之所以让人闻之色变,很大程度上在于它的传染性,做为最接近病体的大夫向来是最容易感染的,无论做了多大程度的预防,这也是为什么幽州境内的大夫怕被抓壮丁的原因,可时至今日,却无一人受到传染。
而远离疫区的营中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染病?
难道真的不是疫病,而真的是中毒?
李冲放入心中先入为主的意见和怒火,很是认真地将所有的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每过一遍,那种怪异的感觉便又深了几分。
“你确定真的是中毒?从疫病爆发开始,我就下令全军戒严,又严查了军中所有食物,水源,甚至是将士们的衣物,并未发现有不对的地方,既然是中毒,那总得有毒源吧?”
这话虽带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但语气不再是针对,而是平和中带着疑问,已然已经在下意识里有几分相信这个中毒论了。
顾钰锦这次没再说什么,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小截的细小木枝,这截小木枝,大概只有1cm,表面呈褐色,与一般的枯木枝几乎一样,这样的木枝丢在地上,没有人会注意到。
但她既然此时拿出来,那就表明这不是一截普通的木枝。
一直没有开口的南宫景宏接过来,细细端详,发现木枝的一端有些炭黑,像是被燃烧过的样子,又拿到鼻端下嗅了嗅,并没有任何味道。
“毒烟?”南宫景宏看向顾钰锦,幽黑深邃的眼里亮得慑人。
微微移开目光,错开他炙人的目光,顾钰锦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截木枝并不是普通的树枝,它叫噬香木,生长环境极其苛刻,而且成活率非常低,已经失传已久,只在一些古籍上有过记载,记载上,这种噬香木曾是古巫医用来治病的神药,后来,有一位巫医不小心将它与一种药材混合,形成毒药,造成死伤无数,为此噬香木曾被视为禁药,造成后来的失传,没想到,今日它竟然现世了。”
顾钰锦所说的古籍,便是神医朱素景留下的那本医学圣典《素景录》里面有过的记载,不过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它,靠的还是自己的技能——瞳术。
这几天她每天都在军中转悠,尤其是在那些染过病的士兵居住的营帐周围,刚开始她也没有注意到掩埋在沙石里一小截不起眼的木枝,直到今早,她跑到昨日刚染病的那几个士兵居住的营帐检查的时候才注意到,用瞳术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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