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堵住城门,让李琴的心,慌了起来。
她拉住牛车,怯弱的开口:“铁……衣,城门……被拦住了。”
“拦住了么?”
陈铁衣语气平淡,仰头将手中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甚至连葫芦底的几滴酒,都尽数滴入口中。
仿佛眼前的三千甲士,在他眼里,还不及手里葫芦中的几滴酒重要。
烈酒入喉,陈铁衣抛落手中的葫芦,大笑:“姐,你且再给我拿一壶酒来!待我酒醉,看我今日,剑破三千甲!”
狂妄!无知!
远处立马横刀的总兵,听到陈铁衣的话,当即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三千甲士横列,别说用剑,就算是用攻城锥,也未必能攻破。
当然,除非陈铁衣能到一品境,踏入陆地神仙,可剑开山河。
可这家伙,连说话都喘气的,真当自己是一品境的陆地神仙?
他一举手中长刀,直立空中,大喝:“变阵,破!”
寒风城总兵,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统领寒风城十年,没点本事,早就死了。
随着他一声喝,甲士们改变阵势,口中发出声音,同时起步,不退反进,往前面迎去。
这是要和牛车刚正面。
随着三千甲士整齐划一的步伐,大地竟也是跟着轻轻震颤起来。
弱小的牛车,在这甲士面前,如螳臂当车,看起来,是那般的不堪一击。
“琴姐,酒!”
李琴从旁边拿过一个酒坛子,抛了上去。
“接着!”
陈铁衣伸手接住,一把拍开酒封,仰头豪饮。
三千甲士阵势如虹,已到百步之外。
气势之下,拉车的牛,开始颤抖,不敢继续往前。
“喝!”
感受到了牛的惧意,陈铁衣抱着酒坛子,脚尖轻点,落到了牛的前方。
随后摘下眼睛上的黑布,递给身后的李琴。
开口:“还请琴姐,帮我将这牛的双眼,给蒙住。”
“好。”
李琴也是不惧,跳下马车,接过黑布,蒙住牛的双眼。
牛顿时停住。
做完这一切,三千甲士,已到七十步外。
陈铁衣一手持着木棍,一手托着酒坛,迈步缓缓往前。
孤身前行,一人一剑一壶酒,对上了甲士三千。
总兵远远看着,心中已经认定,陈铁衣必死无疑。
“好酒!”
陈铁衣一口气,将手中酒坛子里的酒,尽数饮尽,随后一挥手,将酒坛子丢落。
而三千甲士,已到五十步外。
他一手握住手中木棍,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缓缓拔出棍中长剑。
这是一柄狭长、却又通体晶莹、犹如冰魄寒玉制成的剑。
剑已出鞘。
感受着体内的酒气,化作阵阵暖意,席卷全身,体内寒毒,也跟着流转起来。
寒毒汇集,直逼心头。
陈铁衣手握长剑,倒转剑尖,对着自己的心头,轻轻一剑,刺破胸膛。
远处总兵见了,口中忍不住讥讽:“这小子,明知不敌,这是打算自裁么。不过也好,真要自裁,我敬他是条汉子。”
三千甲士,已到三十步外。
一滴散发着寒气的乌黑鲜血,从剑尖滴落。
这一剑轻挑,陈铁衣身上积累的淤毒,便再次被压制下去。
他屈指轻弹,鲜血弹落,手中长剑,也随之发出一道龙吟之声。
“嗡~!”
此刻,在陈铁衣的心中,只有手中这柄剑。
心,在剑中。
二十五步。
二十四步。
二十三步。
……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七步之内,我于人间无敌!
感受着眼前甲士,手中长刀已经迫在眉睫的寒意,陈铁衣张口喷出一口酒意,振剑而起,直直一剑刺出!
剑尖与空气摩擦,极致冰冷的剑身,甚至泛起一点红星。
空气都被点燃!
顷刻间,红星又是点燃酒意,一剑出,剑气如长虹贯日!
如一道虹光,直直卷向前方!
三千甲士,那又怎样?
坚不可摧,那又怎样?
人拦我,杀之!
城拦我,破之!
我若前行,前方无路,便以剑劈开一条路!
我手中有剑,这天下,便再无不可破之物!
这一剑的光芒,让整个寒风城,都被点亮!
“破!!!”
陈铁衣大喝。
长虹之下,如摧枯拉朽,生生将这甲阵,从中破开!
甚至连尽头的城门,都发出一声轻响,裂成两半。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手持长剑,陈铁衣沿着劈开的路,缓缓前行。
牛车紧紧跟随。
无人能挡。
无人敢挡。
一人一车,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寒风城。
总兵在一旁,看着陈铁衣的背影,犹豫半晌,终究是不敢动手。
他看得出,陈铁衣身上有伤。
甲士尽出,外加他亲自出手,也许能留下他。
可他不敢赌。
他不知道陈铁衣还能刺出多少剑。
赌赢了,不过是留下一个杀了几个人的江湖客而已。
赌输了,那寒风城的精锐,可就全都得折损在这里。
眼见牛车出城,总兵想了想,一拉坐下战马,驱马而出,追了出去。
追至城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马蹄的声音,陈铁衣缓缓转身。
他以为,总兵看出了他的状态,想要亲自出手。
确实,刚才的那一剑,已经是陈铁衣能激发的最强剑气,一剑出手后,寒毒流转,他已无法使出第二剑。
现在的陈铁衣,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总兵出手,或许只需要一刀,就能把他杀了。
可他不能怂。
不能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怯意。
无论如何,也要把思思母女带出去!
他转身。
没等他开口,总兵已经拉住战马,开口:“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境界。少年可留姓名?”
姓名?
陈铁衣笑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身爬上牛背,朗声回答:“常山,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
总兵拱手:“慢走。来日有缘,江湖再见。”
……
蹄声渐行渐远,离开了寒风城。
漫天风雪之中,后方的蹄印和车轮印,很快便被淹没。
陈铁衣再也撑不住,身体直直从牛背上倒下。
耳中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李琴的惊呼声。
以及温暖的怀抱,和鼻息间传来的,成熟少妇的体香。
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里,自己在漫天风雪中,倒在酒铺门口的情形。
只是这一次,他用力过猛,体内的寒毒,只怕……再难压制了。
三年养精蓄锐,毁于一旦。
后悔吗?
绝不后悔!
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选择这样做。
别说只是一个寒风城!
哪怕是面对整个天下,他,陈铁衣,亦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