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满发狂的沿着石梯又跑又爬着,段虎自然不会认输,一提丹田之气,双脚迈开,人如轻燕般跟着追了上去。
不大工夫,段虎渐渐追上了曹满,曹满也离着石梯尽头的火光越来越近,只是口鼻间的呼吸很是粗重,似牛吼,似雷动。
段虎暗自点点头,只可惜曹满年岁大了些,否则时光倒流三十年的话,一定是个练功的奇才,就这潜力,加以磨炼的话,恐怕现在的能耐比自己只高不低。
曹满自然不知道段虎心中所想,否则指不定尾巴还翘起多高来。
曹爷爷何许人也?地上有天上无,纵横古今独此一人,要是放在古代,怎么的也是位行侠仗义的剑客,混的好的话,当个盖世大剑豪也不在话下。
......
二人一前一后快速的爬着石梯,忽然段虎眉头一皱,加快的速度也随之缓慢了下来,看着依旧奋勇爬梯的曹满,他叹息一声,以往自认为铁铸般的身躯终有顶不住劲儿的时候,和年轻那会儿真是无法相比。
段虎咬咬牙,顶着体内虚乏的感觉朝上走去......
等离着石梯尽头不算远的时候,曹满爆发出来的潜力终于消耗一空,这会儿别说接着爬,就是动弹一下小拇指他都嫌累,整个身体跟散了架没啥两样,趴在石梯上就像一滩肉泥。
“哈嚯,哈嚯......”
啥声?
曹满喘气的声儿呗!
咋这声气?就像哮喘时发出的尾音,低音转高音,最后还带点颤音。
其实吧,很正常,曹满一口气几乎爬到了山顶,就他那肺活量,能有口活气已经不错了,换身体差点的主,还喘气呢,龟息差不多。
好半天曹满都顺不过自己的气息,那滋味,就像肺里面着火一样,火烧火燎般痛苦,越喘越难受,喘得胸部都隐隐作痛。
这时段虎来到曹近前,一看曹满脸色发白嘴皮发乌的样子,顿时神色一变,随即猛的一拳打在了曹满的腹部......
这一下真好比雪上加霜,一拳下去曹满圆鼓鼓的大眼直接翻了白,那痛苦劲,几乎当场见了阎王,就像瘪气的癞蛤蟆被牛蹄狠踩一下,不断气也升天。
曹满身上难受,但脑子却没迷糊,等他挨了段虎的一记老拳后,身子好似弯虾般缩成一团。
大爷的黑脸,你这缺德带冒烟,冒烟还扇风的损货!曹爷爷是抢了你的媳妇还是挖了你家祖坟了?至于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吗?
还是洪伯说得对,防火防盗防段虎,黑脸黑肝黑心肠,就这黑货,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强烈的痛楚瞬间将曹满发白的脸色涨得通红,随即他一声惨嚎,杀猪般的吼声荡漾而出,表达着他内心强烈的憋屈和痛苦。
奇怪的是,等猪嚎停下之后,曹满的气息也顺畅了,人也精神了,还能一骨碌爬起来蹦跶几下。
“虎爷,落井不下石,不打落水狗,有你这么缺德的吗?不像话!”来了精神的曹满跳脚嚷嚷了起来。
“像画挂起来。”段虎头一扭,懒得和对方啰嗦。
“挂起来?”曹满愣了一下,啥意思?
哦!明白了,黑脸是在耍爷爷呢,用同音字来歪曲爷爷的意思。
嘿!真有你的,这都能接上话茬,不过倒挺新鲜的,下回爷爷也用这一招......
去你大爷的,现在不是新鲜不新鲜的问题,是黑脸可恶,井里砸石头,痛打落水狗......
呃,咋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猪脑子......
“耗子,身体没事了吧?”朝前踏上几台石阶的段虎回头问道。
“能没事吗?我爬石梯爬得肺都要炸了,还无缘无故被你打了一拳......”
“咦?咋回事,我现在怎么不难受了?”
刚抱怨两声,曹满惊奇的发现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呼吸顺畅了,胸口不疼了,肺里面也没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
“虎爷,难道刚才你打我那一拳是为了帮我吗?”明白过来后的曹满一扫脸上的幽怨之色,带着满满的感激问道。
段虎摇摇头没有理会,转身继续朝上走去。
曹满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嘴里喋喋不休的接着问道:“虎爷,你就说句话好吗?刚才你用的到底是啥法子,为何一拳下去就能把我给治好了,不如你把这法子交给我,以后我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给自己一拳不就行了,虎爷......”
“此乃本门绝学,概不外传!”被问得烦了,段虎甩下一句话后彻底堵死了曹满的嘴炮。
不过曹满是谁?死缠烂打那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当即他嬉皮笑脸的又说道:“虎爷,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小家子气?有道是帮亲不帮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把绝学教给我,我一准不外传,就是烂也会烂在肚子里......”
见段虎没声儿,曹满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虎爷,其实你把绝学教给我也是为了造福百姓,你想想看,如今那么多的穷苦百姓,哪家不得上山砍柴下地种,忙完了白天忙黑夜,忙了黑夜又忙明天,难免伤筋动骨,万一像我刚才那样连气都喘不上来,不正好我可以帮忙吗?还有......”
曹满心思挺活,不过目的却非他讲的那样,主要还是为了显摆自己,就像此前他三番五次想要打探段虎的过往,无非是想在人群面前炫耀一下而已。
譬如他走在大街上,正好看到张三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发乌,这时他就能大摇大摆的走上去,轻拍一下对方的后背问道。
“咋了小三?喘不过气了吗?不怕,有曹哥哥在,瞧好了!”
一招老牛重击打过去,张三躺地上抽搐几下,随后就能活蹦乱跳的站起来。
“谢谢曹哥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小三给你磕头了!”
嘣嘣嘣......
这时候呢?曹满大方的一摆手,“磕头就不用了,曹哥哥是谁?我可是下凡金仙,在世的活菩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瞧!多神气,多高尚,多自豪!
又譬如在山间闲逛,遇到了砍柴的李四趴地上抽腿,曹满走了上去,帮着把压在身上的柴棍挪开,轻拍对方一下。
“咋了小四,喘不过气来了?没事,有曹哥哥在呢,瞧好!”
“咚”一记老牛重击又打了过去。
李四口吐白沫翻腾几下,精神百倍的站了起来,跪地上就磕头。
曹满哈哈一笑,人生在世就当如此,何等开心,何等荣耀!
再譬如在田里捉田鸡,遇到了种田的王麻子蜷缩一团滚来滚去,曹满大步上去,这回不用问,直接老牛重击打上去......
王麻子跪地磕头,“多谢曹哥哥的救命大恩,恩同再造,从今往后,麻子就是你的儿子,爹!”
去你娘的,爷爷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认儿子的!
......
正满脑子幻想着美事,突然身前段虎停了下来,曹满没注意,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身上。
“咋回事,虎爷,你咋不走了?”回过神的曹满不解的问道。
段虎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冷峻的看着上方。
就在这时,一声阴恻恻的话语传了下来,“段虎,你终于来了。”
“谁,谁在说话!”听着阴冷的话声曹满吃惊的问道。
段虎伸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后调整了一下气息轻笑道:“呵呵,我说是谁呢?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原来是龙宝四龟的大龟蛋。”
“大龟蛋?噗嗤......”曹满听着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站在石阶上的方武气得绷紧的脸皮都松活了起来,眼珠子杀气蹿腾,能吃人。
“段虎,说话放干净点,我是龙宝四甲的首甲,不是什么.....那玩意。”方武发恨的说道。
段虎懒懒的瞅了一眼对方,“我管你是什么玩意,在虎爷面前,你就是龟蛋!”
曹满一挑大指,可以啊我的虎爷,够威风,够霸气,请收下小耗大写的服字。
“你......”方武把拳头捏得咔咔直响。
“别你你我我的,娘们啊?说话吞吞吐吐,死拉拉一个。”
就段虎的这张黑嘴,出名的骂死人不赔命,阎王见了都头疼,别说一个方武,十个方武也斗不过段虎。
方武一愣,段虎的话是啥意思?
娘们他可以理解,但死拉拉是啥玩意?
从来没听说过,词儿挺新鲜,但绝对不是褒赞的意思。
“什么是死拉拉?”
方武看着冷峻严厉,其实也挺求学好问的,他的话刚一出口,段虎没啥反应,曹满笑趴在地。
“哈哈哈!龟蛋,连死拉拉都不知道,你还混个球的混!”
“闭嘴!曹满,再不说的话,我让你好看!”方武剑眉倒竖了起来。
曹满白眼一翻,扣着鼻子撅着嘴,一副市井混混的嬉皮样回道:“龟蛋,既然你让我闭嘴,那我咋说?”
“你......”方武一瞪眼。
“别你你我我的,娘们啊?说话吞吞吐吐,死拉拉一个,哈哈哈!”曹满学模学样,照办段虎的说辞,今儿个真开心。
咋样虎爷,小耗这一套玩得顺溜吧?
这就叫名师出高徒,有啥样的师父,就有啥样的徒弟。
这一下段虎也忍不住乐了,目光对视一眼曹满,二人笑得更欢了起来。
看着笑了个放肆的二人,方武再好的耐性此刻也消磨殆尽,眼中血丝暴起,双拳攥紧之下就想出手。
“小武,磨蹭什么呢,叫段虎上来。”
一声飘忽不定的话声游荡了过来,方武听后神色一变,当即怒气全消,再次恢复了他冷酷的外表。
段虎皱皱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只有曹满这货还不知死活的笑得趴地上直抽着。
“段虎,赵老有请,随我来吧。”撂下一句话后,方武甩身朝上走去。
“耗子,别笑了,跟我上去。”
收了笑容的段虎脸色凝重,拍拍曹满的脑袋瓜,他先一步跟了上去。
这会儿曹满有些岔气,肚子像抽筋似的难受,蹲在石梯上很不带劲,可惜没学会段虎老牛重击的绝学,否则给自己来一下,立马活蹦乱跳。
段虎一步步紧跟着方武,走了没几步,对方忽然一回头,眼神带着怨恨之色问道:“段虎,我放在营地里的那些洋酒呢?”
“洋酒?我没见过,在哪呢?”段虎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别和我装蒜,你把我的洋酒弄哪去了?”方武厉声问道。
段虎心中一笑,看来冷曼还真不错,这半天的时间居然没泄密,若非阵营敌对,想必也会是一位交心的知己。
不是男欢女爱的知己,是好朋友,铁哥们,是姐们的意思!否则曹满非抱石头冲天不可。
啥意思?
就是飞升九天,还带拿大石砸人的那种。
“虎爷我喝过小锅酒、苗酒、泡酒、烧酒,品种海了去了,唯独没喝过洋酒,龟蛋,洋酒啥味道,好喝不?”段虎接着耍赖道。
方武牙巴骨咬紧。
去你大爷的味道咋样!
方大爷今儿个告诉你,洋酒的滋味美极了,酒烈味浓,比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土酒好一千倍一万倍!
俗话说狗要有身份,人要有品味,方大爷的品味就在于洋酒,洋酒就是曾我的人生,我的追求!
可恶的黑脸,脸黑人贼皮子贱,手黑嘴毒心肠烂,偷了大爷的洋酒还不承认,去你娘的三手黑脸!
不怪方武咬牙切齿,是因为他真的在乎那些洋酒,就像他的命根子一样宝贝。
方武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十分体面,可归根结底也只是拿薪酬吃饭的人,每月就干巴巴一点粮饷,如果说用这点粮饷过正常人的小日子,绝对绰绰有余,可是想要过高雅有品味的生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为了弄到洋酒,他背后可没少下苦功,坑蒙拐骗偷,什么手段都使过,虽然话有些夸张,不过他确实费了不少努力。
本来他没打算带着洋酒进山,可是一想到万一真的发现了自杞国葬,很可能长时间都要待在山里,故而挑选了几瓶洋酒带着,用来咂咂嘴解解馋,谁知......
那晚方武走得匆忙,把洋酒这事忘了个精光,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快赶到了麻县,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三天不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很多人来说也就是晃晃眼、嗫个牙花子的时间,可方武却如同度日如年,用望穿秋水来形容也不为过,熬得他日盼夜盼人憔悴,度日度夜人消瘦。
终于盼来了回程的日子,方武满心期待的回到了营地,大步如飞往里面一钻,顿时傻了眼。
啥情况?
满地狼藉,一片污秽,这是被野狗刨了还是被野猪拱了,还是他的营地吗?
其他物资装备没了,方武并不挂在心上,可他的洋酒......
若非赵青河阴兮兮的在一旁杵着,方武非当场发疯发狂不可。
苍天,大地!
还方大爷的洋酒来,我的洋酒,洋酒......
杀猪般的哭嚎在方武内心咆哮奔腾着......
唉,可怜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