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翻滚,火柱狂啸,冥寒尸焰自巫葬台上直冲洞顶,灼眼的火光将整个洞窟照耀得幽绿阴戾。
火光中,巫祖血僵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狂妄和高傲,惊慌的用尸爪不断拍打着身上的尸焰,背后尸翼来回扇动,狂风涌现,风压凌厉,试图靠强劲的风罡熄灭尸焰。
然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无往不利的风罡此刻非但不能熄灭尸焰,反而愈演愈烈,大有烈焰燎原之势。
愤怒的咆哮和震耳的尸吼声充斥在了洞窟之中,赵青河仰面一阵大笑,幸灾乐祸的笑容充满了整个脸庞。
只是狂浪的笑声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体力渐感不支的赵青河再也无法抵御潮水般的声波,“噗......”地一声,鲜血自口中喷出,赵青河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擦了擦嘴角沾着的血沫子,赵青河勉强站稳身体,苍白的脸色依旧保持着浓浓的狞笑。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鬼钱渡厄,冥寒尸焰!哈哈哈,本派最强的两种秘术齐出,别说是巫祖血僵,就是将臣、狱灭、赢勾这些祖僵,又何足惧哉?”
自言自语着的赵青河越说越激动,目光中的贪婪之色毫无遮掩,到最后,整个人都为之疯狂了起来......
冥寒尸焰越烧越旺,巫葬台上气温骤降,远处正在施法布阵的段虎眉头一皱,侧目看向了战场......
“这,这是冥寒尸焰!”
看着冲霄的火光,切身感受着寒冷的气温,段虎不由得心头一凛。
记得当时在荒庙将冢那会儿,他就曾吃过尸焰的亏,若非关键时刻胸口的丁甲虎印相救,很可能那会儿他就遭了鬼脸阿布的毒手。
有着亲身经历的段虎深知尸焰的威力,别看只是一团青色的焰火,仿若寻常的阴火鬼焰,但火威却不可同日而语。
冥寒尸焰可化尸为焰,乃尸浆之焰,寒冥如狱,炼噬魂魄,稍有沾染就会被噬魂炼魄,轻则魂魄不全,行尸走肉,重则魂飞魄散,地狱无门。
在冥寒尸焰面前,一般的法器如同虚设,什么寒星砂、赤火符,诸如此类的法器根本奈何不得,勉强可以抗衡的也就只剩下星火雷,但同样危险,足见冥寒尸焰的恐怖之处。
“想不到冥寒尸焰如此可怕,居然连巫祖血僵都被烧得狼狈不堪......”
正想着,段虎忽感体内气血翻涌,顿时气息紊乱了起来,大有一种气冲五脏,玄气暴动的征兆。
“不好!”
段虎心头一沉,不过心神稍有恍惚,竟然会直接影响到了施法的过程,如果此刻再不凝神静气,必将功亏一篑。
然而平心静气看似简单,但想要顺利的做到却艰难无比,特别是在这么紧张关键的时刻,段虎越是想静下心来,心绪就越烦乱。
不大工夫,脑门上的汗珠滴滴答答不断落下,再看段虎,面色潮红、气息粗重,盘坐着的身躯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萧镇山低沉的声音清晰入耳。
“灵台聚气,神识空明,若水在庭,收敛自若......”
梵音般的声音仿若凉爽的清水,顿时卸去了燥热紊乱的情绪,段虎如释重负,在萧镇山口诵的语诀中渐渐恢复了宁静。
“宁心诀,多谢师父相助。”重新步入正轨的段虎低声答谢道。
段虎口中的《宁心诀》正是九锡虎贲的一门修心之术,有着凝神养虚,静气平和的效果。
以往修炼之余,门中弟子都会修习此心法,以求心境的平稳淡然,减少走火入魔的危险。
“虎子,施法之道最为凶险,千万不可分神动念,即便天崩地裂,我自巍峨不动,知道吗?”萧镇山说道。
“是,弟子谨记在心。”段虎认真的答道。
萧镇山微微点头,“双极丁甲雷火阵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虎子,再加把劲,完成法阵。”
说完,萧镇山双目闭合,一道道玄妙的法诀打在了六十四道符篆上。
段虎配合着师父的动作不紧不慢的也打出了法诀,只是他感到有些疑惑,为何师父会如此淡然?
不,不是淡然,而是......
焦虑!
对,正是焦虑。
尽管施法的动作和速度跟刚才一般无二,但眉宇间的凝重之色却愈发浓郁。
观其表知其心,段虎知道,此刻萧镇山的内心一定焦急万分。
莫非是压制的伤势有了爆发的迹象,又或是功力再次出现了减退?
似乎不太像,否则萧镇山的气息不足以如此平缓顺畅,那又是为何呢?
难道是担心战场上的情况?
可是,现在的战况呈一面倒的局面,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赵青河的手中,照此下去,很可能不需要动用双极丁甲雷火阵,光靠赵青河一人就能力压老怪......
对此,段虎百思不得其解,旋即他又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干嘛?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完成法阵,其他事等之后再说,何况......
萧镇山什么人?眼光犀利,经验老道,和自己相比,对方过得桥都比他走得路多。
既然师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说明目前的形势非但不容乐观,相反,是到了最为凶险的时候。
段虎打散脑中的猜想,眼观鼻,鼻观心,心神合一,空明入定,把所有的专注都投入到了施法布阵中......
另一边,赵青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看着被腾腾尸焰焚烧着的巫祖血僵,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激动和欣喜。
“烧得好,烧得妙,给我烧,焚僵灭魔,字碑就是老夫得了,哈哈哈......”
赵青河疯狂的叫喊着,狂笑着,突然场中巫祖血僵双翼高展,带着周身腾腾的烈焰直冲高空。
赵青河眼中厉色一闪,“哼,想逃?老夫的杀招岂是你随便就能逃走的,看招,冥骨锁狱!”
哗啦啦......
两条冥骨蛇链飞射而出,游走空中,仿若毒蛇疾走,迂回疾射。
眨眼的工夫,正欲飞往高空的巫祖血僵便被射来的蛇链捆了个结实,老怪扭动着尸躯,利爪横扫,试图切断缠绕在身的蛇链。
顷刻间,蛇链巨震,上下翻飞,在尸爪的攻击下,纤细的蛇链好似狂风中的柳条,摇摆颠簸。
让人意想不到都是,无往不利的尸爪可切金断玉,却无法斩断细长的蛇链。
半空中,任凭老怪如何挥动爪镰,奋力挣扎,冥骨蛇链依旧安然无恙,带着哗哗的锁链声响,牢固不破。
“哈哈哈!老怪,知道老夫冥骨蛇链的厉害了吧?”赵青河狂笑喊道。
“此链乃乌金寒铁打造,后经冥火淬炼成型,每一截环链都加持着本派的黑冥玄法,冥法不破,鬼神无念,蛇环不散,仙魔难逃!”
“你就乖乖的在老夫的蛇链中品尝冥火鬼噬的炼化,待魂飞魄散之际,老夫自当收取你腹中的字碑!”
话音刚落,笑容满满的赵青河脸色突的一变,缠绕手中的冥骨蛇链猛的向外拉去,巨力涌来,赵青河一个踉跄,险些被拉倒在地。
“冥顽不灵!”
赵青河铁青着老脸,将所剩不多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力贯双臂、气涌下盘,双脚狠狠一跺,足底没入地面,随后身体后仰,双臂青筋盘结肌肉暴突,这才勉强不让手中的蛇链挣脱出去。
然而他的这份坚持却维系不了多久,不过数息的时间,再看赵青河,脸红脖粗汗如雨下,脑门上的老筋几乎都被撑破,口鼻间粗重的气息堪比老牛耙地,一声粗似一声,一声响似一声。
跟老怪比力气?
也不知赵青河是咋想的,别说现在的他体力将尽、气衰力竭,即便是在状态巅峰的时候,也不够老怪划拉几下的。
螳臂挡车,只会自不量力。
这会儿,赵青河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不由得嘴角抽搐,老牙咔咔。
尼玛,老糊涂不成?放着现成的秘法不用,跟老怪掰腕!
真把自个儿当成是年轻力壮的小伙,没事耍力气卖苦力?
即便时光倒流,岁月回眸,老天爷开眼,让自个儿变成年轻时的壮小伙,喂!那可是不死老怪,祖僵大妖,别说一壮小伙,一打小伙也白搭。
更甭提老胳膊老腿的糟老头,十打也够呛。
有道是人老不易筋骨未能,逞强好胜?呵呵,等着腰闪骨折脚抽筋的时候,不在床上躺个把月,绝对下不了地。
看来,年纪大了,脑袋瓜有时候真会不灵光,这是真话。
脑中杂念一起,赵青河心中苦海翻腾。
现在好,两只手都抓着蛇链,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咋念咒做法?
念咒可以,动动嘴皮的事,即便喘成了老牛,上气不接下气,勉强也能咯噔着把咒语念完。
可做法呢?
腾不出手来还做个屁的法,难道用脚做吗?
问题是脚也没闲着,俗话说腰马合一、力从地起,关键在于双脚沾地,一旦离开,不被老怪拽上天游风筝才怪。
赵青河暗自埋怨、叫苦不迭。
现在的他空有万丈雄心,却无缚鸡之力,有心无力,真实的写照。
看着蛇链一点点从手中滑走,赵青河气郁难抒,奈何手臂间的颤抖愈发剧烈,双腿无力,下盘松散。
在这么下去,赵青河知道,到嘴的鸭子一定会飞得没影,到时候别说吃肉,毛都不剩一根,这还在其次,巫祖血僵乃灵智大僵,嗜血成性,凶戾残暴,一旦缓过这口气来,届时......
嘿嘞个嘿的,人死鸟朝天,蛋碎老辫翘,这条老命算是......
彻底玩完。
赵青河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坚持不住,老牙嘎嘣一咬,眼中闪过了决绝之色。
将攥紧蛇链的手掌一松,赵青河用最快的速度掏出八道冥符,口念邪咒手掐法诀,随后老牙一咬舌尖,口含精血,一口血雾喷吐在了冥符上。
随着血雾的散出,刚儿还涨红的脸色,倏地寡白下来。
“冥狱锁龙!”
舌尖先后受创,使得赵青河的声音含糊不清,当喊声响起,八道冥符化为八点寒芒射向空中,分八面之势围困住了几欲飞走的巫祖血僵。
冥狱锁龙,记得一月前赵青河便曾施展过,此术聚合缚鬼之力,困杀邪魔,大致上讲,和萧镇山所用的昊天缚魔极为相像。
只是冥狱锁龙乃是一种邪术,凝缚鬼之力而成,至于昊天缚魔,则为玄阳之术,是一种至刚至阳的法术,而且威力也尤胜一筹。
此刻,半空中,燃烧的尸焰仿若一团巨大的火球,炎翼肆虐,火威十足。
火球的四周,八道冥符首位相连,变化成八条血链紧缚在外,很快,血链光疾走,冥链收拢,将冥火中被焚烧的巫祖血僵困缚其中。
鬼钱渡厄,冥寒尸焰,冥骨锁狱,冥狱锁龙!
黑冥派最强的攻伐之术以及最强的缚杀之术,在赵青河的手中尽数使出。
这一刻,赵青河跌撞几步,浑身虚弱的摔倒在地,苍白的容颜透出了一股苍老和衰弱,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他那双精芒毕露的双眼。
“还差一步......”
虚弱的话声如蚊声低鸣,赵青河支撑着颤抖的身躯,勉强盘坐在地,接着在一声声粗重的咒语声中,十指变换移位,当最后一道法诀打出后,赵青河脱力般瘫软在地,脸色差得吓人。
“四术合一,幽冥罗狱!”
“呵呵,想不到一直没有修炼成功的秘法,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施展了出来......”
赵青河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充满了浓浓的苦涩。
黄泉道上无故人,幽冥界中游魂残,森罗殿内判罪伐,十八地狱大门开。
幽冥罗狱,结合黑冥派最强的四种攻伐缚杀之术,乃传说中的杀伐冥术,曾经和黑冥血屠并列为镇派之宝。
只可惜这种冥术缺少了一段法诀,使得修炼此术之人往往不得诀窍,无法施展。
而今,赵青河在绝境之中强行施展成功,本应欣喜若狂,然而,此刻的他面对这意外之喜,却怎么也提不起太多的欢欣。
无他,巫祖血僵的强悍和可怕早已远远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能在手段尽出,困杀成局的情况下依旧不落败像,能不这么欠揍吗?
鬼钱渡厄,冥寒尸焰,二术绝杀,想必再厉害的老怪也无法承受二术的威力,可巫祖血僵呢?
看上去惊慌忙乱,吱哇怪叫,然则也就是狼狈不堪,仅此而已。
至于负伤,不是没有,而是太轻太浅太无用,尽管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赵青河一眼就能看出,如此伤势跟隔靴搔痒有何不同?
除非能来个一击必杀,否则这点皮外伤根本不足为虑,先不提老怪乃不死邪物,单单嘴里喷出的冥煞尸气,便能彻底恢复伤势。
万一......
幽冥罗狱不能灭杀巫祖血僵,到那时,只能是狗咬尿包,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