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王横遇袭的消息就被辅国社的探子知道,马何文不敢犹豫,立刻前来找牢中的李毅。
李毅静静的挺着马何文将打探的消息说完,眉头轻皱。
“这样说来,这件事是何耀祖听到了,后来和谦和发生口角,才找了王进去阻止杀手。”
马何文点点头,看着李毅阴沉的神情,道:“确实如此。杀手乃是何家的人马,何耀祖得知之后本想告知孙铈,可是孙铈对于他一直有偏见,不愿相信。最后马何文没有办法,只能去找了王进。”
李毅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这次的事情本来从一开始就能避免,但是就因为孙铈的偏见,却让辅国社没能掌握情报。如果不是何耀祖找到了王进,何家很有可能得手,这样一来,好好的形势就将发生惊天的逆转。
杀死张横家伙自己,何家这条计谋不可谓不毒。可想而知,张横一丝,朝廷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自己将会陷入新的危机。
孙铈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他问道:“现在情况如何?张横怎么样了?”
马何文道:“张横的护卫全都被杀死了,王进手下也死了五个人,好在张横没有什么大碍,已经由王进护送着进入京城地界。”
听到这个消息,李毅不由笑道:“前些时间我和张横还是斗得你死我活,结果现在我却要多谢我那表哥保护王进,时事转变,实在让人措不及防。”
这句话说的好笑,马何文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容,有些后怕的道:“这次实在太过惊险,我们都在防备张横和薛濂的后手,完全没料到何家竟然走了这样一步险棋。可是属下也是奇怪,何耀祖怎么说也是何家之人,竟然会背后拆自己家的台子,要不是他千方百计找到援手,如今的轻视恐怕将会不可收拾。”
“哈哈,若是你这么看就是小瞧了何耀祖了。”
李毅笑着道:“何耀祖虽然名声不好,但那大多是因为尚未明志。这些时间他时常来辅国社,已经被辅国社宗旨深深感染,为了心中大志,牺牲些许家族利益也就不是那般奇怪了。”
马何文也是笑着点头,相比于孙铈的鄙视,他对于何耀祖却是很欣赏。
这些公子哥虽然习气不好,可是头脑灵活,手段繁多,这次救灾,何耀祖也是帮助了好多事情。
“对了,谦和知道这件事了吗?”李毅突然问道。
说到孙铈,马何文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道:“已经得知了,可是他并不认为何耀祖是真心帮助我们,我能看出来,谦和是真的很厌恶何耀祖。”
“何耀祖真心做事,有何不对,谦和怎能如此偏激?”听到孙铈不愿承认错误,李毅有些气愤,道:“我认为何耀祖能够如此做,已经是难能可贵,应当让他加入辅国社。”
马何文闻言苦笑道:“如今若是让何耀祖加入辅国社,谦和定是恼怒,怕是会坏了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马何文这句话也是提醒,李毅愣住了,半天才长叹一声道:“那这件事先放一放,你先着手收拾残局,准备人力开始重新安顿灾民。”
“属下明白……”
李毅看马何文好似有话要说,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碗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婆婆妈妈。”
马何文确实心里有事。
在他看来,李毅这次打退了朝廷的干涉,已经在保定府树立了权威,只要接下里好好收拾何家等保定府大户,那么同时掌控安新和辅国社的李毅拥有的力量,在保定府可以算是如日中天了。
但是让他一直不明白的是,李毅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他看来,李毅用安新商品赚取暴利,明明可以安心做一个富贵翁,但是他又抽调钱粮组建辅国社,为保定府的百姓修路搭桥,接济贫苦。要说他是有些许野心,但是得到巨大的民望,却并没有借机收买人心,反而花费大量的钱粮救济灾民,还将仁义的名声给了官府和朝廷。
他不明白李毅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子,属下认为,既然朝廷已经揽下了赈济灾民的事务,我们就不需要再接过这个烂摊子。”马何文突然道。
李毅微微一怔,转过头看着马何文的神情,目光有些严厉的道:“何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马何文好似没听懂李毅的语气,依然拱手道:“公子,这次张横封锁商路,不仅是我们辅国社,安新也是损失惨重,如此一来,我们应当将仅有的资源用在恢复元气上,而不是用来赈济灾民。”
“够了。”李毅低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他完全没有想到马何文居然会说出这等话,辅国安民,这是自己成立辅国社的初衷,如何到了现在,就要考虑自身利益,却将灾民生死视若不顾。
将灾民交给朝廷安顿,朝廷有这个钱粮精力赈济灾民吗?
一直对马何文能力十分满意的李毅,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马何文听到李毅这般反应,有些失望。
李毅并不知道马何文再想些什么,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如何恢复损失,便道:“你是不是认为我重新安顿灾民,花费钱粮,又将名望让给了朝廷,乃是出力不讨好?”
马何文点点头道:“属下认为正是如此。”
李毅冷冷一笑,道:“若是你如此想,那才是目光短浅。重新安顿灾民,我们花费钱粮不假,但是获得的好处更加重要。”
“好处?”马何文一时间没有想通。
李毅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安新是如何发迹的?”
马何文点点头,道:“属下当然知道。乃是公子手里有水泥等技术,建立作坊,销售货物。”
“那你知不知道,安新为何有了技术和作坊,发展到现在,还要和保定府的大户合作?”
马何文想了想,道:“一是大户手里商路通畅,二是公子立足未稳。”
这两点都是事实,马何文能想到这亮点,也算是聪明。
李毅点点头,“这两点确实是事实。但是更重要的是,作坊生产不仅要技术,还要人力。保定府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大多是有土地居所的当地人,关系复杂,而流民们无法定居,实际上能够入作坊做工的人力十分不足,这也是为什么安新作坊规模一直没有增大的原因。”
马何文最近管理文书账本,对于这些也是十分了解。
“公子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将灾民安顿在保定府,增加人力,扩大工坊?”
李毅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是的。灾民家园被毁,人口众多,短时间根本无法返回,只能靠接济为生。但是若我们出面赈济灾民,将灾民安顿在保定府,那保定府就多了十余万无田无宅的人力,官府无力安顿,而我们却急需人力。到时候将这些无根无底的灾民筛选出来,充当做当的工人,不用一年,安新货物就将增加十倍。现在付出这些钱粮,两年之后,我们获得的将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听着李毅的打算,马何文惊讶的瞪大眼睛。
作坊扩大十倍,到时候不仅会有十倍百倍的收益,而且在保定府还会有十万二十万靠着安新作坊生活的工人,也就是安新将会掌握保定府一半的人口。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轻易触动这个庞然大悟。若是时机成熟,只要李毅振臂一呼,保定府将会瞬间被李毅掌握在手中。
如此一来,李毅不仅每年能够得到巨大的收入,还将构造一个庞大的组织,一石二鸟。
到这个时候,马何文才明白李毅到底想要做什么,眼光是有多么的长远,相比之下,自己心中的计谋简直上不了台面。
李毅说完自己的构思,也是有几分兴奋。
他明白,这个没有先进科技的时代,农业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种顶峰,要想解决眼前的问题,就要用商业的繁荣来吸收大明过剩的人口,然后稳定局势一步步建设。
在他的构思中,以后不管碰到怎样的天灾**,保定府的人们都将靠着商业的繁荣生存下去,给自己的帝国增砖添瓦,而自己也会用积累的财富帮助百姓渡过难关,维持安定的生活。
这是双赢,没有苦难,没有剥削,而是一种寄生和反哺的稳定。
没过两天,张横昨晚被杀手袭击的消息顿时传的沸沸扬扬。
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而这些并不是辅国社人马的宣传,而是王进手下兵丁传出来的。
张横被杀,百姓第一个反应就是和辅国社有关。
因为这次张横来了之后,辅国社受到沉重打击,不仅一度被逮捕,各种产业生意也被破坏,辅国社有这个动机。
但是很快,一个有关的消息也是飞快的传了出来。
那就是这次救了张横的人,乃是李毅的表哥王进。
一方面有人要杀张横,另一方面李毅的表哥救下了张横。
很快,有人想要杀张横嫁祸李毅的言论战局了主流,开始传的沸沸扬扬。
在这种环境之下,李毅依然还在牢房里等候,因为张横还是佥都御史,特派钦差,他对于李毅的问罪还没有结论。
看着面前的孙铈,李毅有些担忧。
辅国社乃是一个做实事的团体,这次大家都在千方百计的应付困境,而孙铈却因为自己的偏见,将握有重要情报的何耀祖赶走了,这个消息已经在辅国社传开了,大家对于孙铈险些置大家于危机的做法十分不满。
这些不满孙铈也察觉到了,这段时间他也十分低落,若是换做平时,孙铈愿意认错。但是最近何耀祖开始帮助辅国社处理灾民事务,这让孙铈自尊心开始作祟,不愿意让何耀祖看笑话,所以打算用自己在辅国社的声望压下这件事。
这个做法李毅也看明白了,而正因为如此,他才十分的担心。
辅国社虽然说是自己和孙铈一同建立起来的,但是孙铈的能力并不是很强,更多的时候大家看重的还是他孙承宗儿子的身份。
他不同于自己,在辅国社威望并不是很高,想要用声望压下此事,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这次孙铈来是谈论史可法的事情。
自从上次卷入了太仓亏空案,李毅、史可法、孙铈也算是共了一场患难,所以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这次孙铈去找了史可法,提出辅国社愿意继续出钱粮赈济灾民,这对于史可法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要知道朝廷虽然做足了姿态,说是要好好赈济灾民,安顿他们,但是这些都是要银子和粮食,而朝廷现在最缺的也是银子和粮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史可法就是能力再高,也无能为力。
“子正,史可法答应会将灾民重新迁到安民区安顿,他这个举动顿时在在民众得到拥护。只是史可法三令五申,我们辅国社只能做些辅助的事情,主要事务皆要听从官府的安排。”孙铈将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李毅点点头,他们和史可法有交情,这次又是雪中送炭,想来也不会遇到麻烦。
至于从主要变成辅助,李毅也没有太多在意。反正只要能够安顿好灾民就是,而且就算让辅国社出面,李毅也不会答应。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朝廷那帮文臣的度量可是没那么大。
谈论好赈济灾民的事情,孙铈就要告辞离去。
但是站起身的瞬间,孙铈神色变幻,突然问道:“子正,你打算如何对付那帮背信弃义的大户?”
李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什么意思?”
“这次张横来到保定府,王家、何家都投靠了他,这才让我们手下的生意损失惨重。而且何家这次派出杀手刺杀张横,企图嫁祸于你,更是手段歹毒,难道你就不准备对付他们?”孙铈咬牙道。
李毅叹了口气,看着沉着脸的孙铈道:“事从缓急,如今张横的事情还没有结论,我还呆在大牢里,这件事还是先放放为好。”
孙铈想了想,沉声道:“虽然你在牢里,但是这件事根本不用我们出手。”
“你什么意思?”李毅抬头看着孙铈。
“将何家刺杀张横的事情传出去,这样一来何家必定自身难保,也能杀鸡儆猴,震慑其余大户。”
“不可!”李毅断然阻止。
“有何不可?”孙铈直勾勾的盯着李毅,低喝道。
李毅站了起来,有些严厉的看着孙铈道:“谦和,你不要意气用事。何家之事牵连很深,若是传出去,保定府将会又生波澜。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坐看张横的结局,而不是再起风波,你明白吗?”
“呵呵。”李毅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李毅道:“子正,你不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我意气用事?我看你是想要保住何耀祖,这才要放过何家的吧。”
“你……”李毅听了这话心里微怒,自己好言劝告,孙铈怎么就这么想自己。
“谦和,这件事决不能传出去,你听懂没有?”李毅语气严厉的道。
孙铈听到了李毅的话语的警告,脸上闪过一丝恼恨,但还是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何家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说完一脸愤怒的走了出去。
李毅看着孙铈的背影,脸上的怒火消退,多了几分忧虑。
随着张横离开,保定府局势很快稳定下来,不仅治安好转,商路也恢复,往日热闹繁华的气息重新弥漫在保定府的上空,百姓们心里的担忧也慢慢消减。
张横回到了京城,在第二天早朝就向皇帝述职,报告保定府的情况。
结果皇帝认为张横办事不利,损伤朝廷威严。
张横不服,再次进言,说是保定府李毅组织私兵,收拢民心,对抗朝廷的结果。
周延儒出列说李毅乃是孙承宗之子,在保定府多行善举,因行善赐承奉郎散官,又有秀才功名,实乃国之名士,张横所说并无实据。
崇祯大怒,呵斥张横欺君罔上,自己办事不利,竟然要诬陷他人给自己脱罪,要重重治罪。
紧接着钱谦益出列,力保张横。
而温体仁出列用张横失德之举弹劾,钱谦益被当场‘狙杀’,最后张横被崇祯治罪,贬为琼州知县,保定府灾民事宜皆由史可法处置。
这次早朝,以温体仁为首的浙党成功的除去了为东林党张横,给东林党沉重的打击,钱谦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声望也顿时消减。
当然,崇祯也成功的达成了自己压制东林党的目的。
另一方面,张横虽然被贬,但是刺杀朝廷大员的袭杀案件并没有告一段落。
官场上一直有一条隐藏的规矩,那就是不能搞阴谋刺杀,一旦发生,就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因为满朝官员,无论是谁,都不想这般不明不白的失了性命。
就在史可法接替张横主持灾民事务之后,灾民带来的问题迎刃而解,而另一边对于张横被刺杀的案件却在保定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阳武侯薛濂突然带兵逮捕了何家老小,除了何二爷及时逃走,何老太爷、何耀祖以及何家五十八口,皆是被兵丁抓住,投入了监狱。
此事一出,保定府重新陷入一场动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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