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大多是有土地居所的当地人,关系复杂,而流民们无法定居,实际上能够入作坊做工的人力十分不足,这也是为什么安新作坊规模一直没有增大的原因。
而灾民家园被毁,人口众多,短时间根本无法返回,只能靠接济为生。李毅如今出面赈济灾民,将灾民安顿在保定府,那保定府就多了十余万无田无宅的人力,官府无力安顿,而李毅手下因为兼并快速增加的作坊却急需人力。到时候将这些无根无底的灾民筛选出来,不用一年,他们就会成为最熟练的工人。
而到时候作坊已经扩大十倍,不仅会有十倍百倍的收益,在保定府还会有十万二十万靠着安新作坊生活的工人,也就是安新将会掌握保定府一半的人口。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轻易触动这个庞然大悟。若是时机成熟,只要李毅振臂一呼,保定府将会瞬间被李毅掌握在手中。
如今快要到新年了,李毅要做的就是在新年还未开始的时候,尽快的将灾民安置的事务开一个头,等到明年开始,就能全力安置灾民了。
当然,如今事情不用紧急着去做,快到新年了,李毅最重要的是尽快安排好新年是事务。要知道新春佳节对于每个华夏人都是格外的重要。
随着王知县身死,王夫人也将会江南的娘家。
在他走的时候,李毅特意带着小玉一起来准备送送她。
李毅作为王知县生前看重的后辈,亲自去送王知县的遗孀是合情合理。
刚到县衙后门,就看到几辆马车正在装着行礼,几个粗汉一边玩笑着一边干着活,显然不是很用心。
王夫人原本乃是知县夫人,但是如今王知县身死,就成了一个可怜的遗孀,失去丈夫庇护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悲惨的。
李毅带着小玉走上前,对着身后的朱齐龙使了个眼色。朱齐龙自去寻找这帮粗汉的头子。
王夫人正领着自己陪嫁的丫鬟整理东西,她们动作稍慢,两个壮汉就借着搬运东西的机会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两个美人,在一旁口无遮拦的说着混话。
王夫人和丫鬟气的满脸通红,但是一个女人,又是寡妇,又不能和他们去闹,只能黯然神伤的满脸悲戚。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服的男人飞快的走了进来。
王夫人认识他,这是负责这帮闲汉的赖三,原本也是地痞流氓,但是这些年发迹了就正经做起买卖来了,这次王夫人正是拜托上他,才要跟着他的商队回南方。
这个赖三原本也是地痞流氓,那里会知道分寸,自然也是调戏过王夫人的。
但是此事赖三却是满脸慌张,走进来对着王夫人跪下就拜,嘴里求饶道:“夫人,小的狗眼看人低,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不要计较。”
这番反差不仅王夫人吓得呆住了,旁边两个壮汉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赖三心里慌张万分,见王夫人没有说话,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爬起来两个耳光就甩在旁边两个壮汉脸上,呵斥道:“两个混蛋,平日里就口无遮拦,这时候还这般放肆。给老子跪下,向王夫人道歉。”
两个壮汉呆愣着捂着脸,还未回过神来,就被赖三一脚踹在膝盖上,狼狈的趴在地上。
看着两个傻傻的手下,懒散连忙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王夫人道歉。”
两个壮汉不知所以,但是见自家老大这般慌张,不甘不愿的给王夫人道了歉。
王夫人这时候才回过来神,见刚刚还欺负自己的三个男子如今老老实实的跪下来给自己道歉,不由如同做梦。
她看了看身边的丫鬟,叹口气道:“赖老爷,我接下来还要劳烦你送我去江南,之前的无礼之处也就算了。”
赖三见王夫人不再生气,连忙千恩万谢的离开。
王夫人不知道这赖三如何态度突然转变的时候,但是放了心,收拾了东西走出了县衙。
刚刚出来,她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毅。
如今一下子将事情全都想的明明白白。
赖三如何是真心道歉,定是李毅暗中出言警告,才会态度突然转变。
也罢了,自己丈夫生前提携他几句,换来他对自己的一番庇护,也算是有了阴德。
这又想到亡夫,王夫人眼眶微红,过了好一会压下感情,这才擦了擦眼眶,走了上去。
李毅见王夫人做过来,连忙拜道:“夫人……”
王夫人擦干眼泪,走到李毅面前,带着几分感激道:“子正,这次辛苦你了。”
虽然没有说为何道谢,但是李毅和王夫人两人都是明白。
李毅看着王夫人略显憔悴的神色,知道她还在为亡夫伤心,当下关心道:“王知县生前对在下教导颇多,子正深感其恩。夫人若是有了难处,自可打发人前来交代一声,子正定当不会托辞。”
李毅此话说得十分贴心,王夫人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眼神真挚的俊朗少年,当下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有这份心,想来亡夫泉下有知也应当是欣慰了。如今亡夫已经下葬,我打算会苏州老家度过余生,只求后生安稳。”
此话说得清心寡欲,但是蕴含的悲伤却让李毅和小玉黯然神伤。
王夫人本来嫁于进士才子,成为官家夫人,正是享受世间安乐的时候,如今却随着王知县身死一切都烟消云散,成为了一个可怜的寡妇。
小玉走上前去搀住王夫人的手肘,柔声安慰道:“夫人千万注意身体,世事无常,不要过于伤心。”
小玉和王夫人只有一面之交,当下只能说些简单的安慰之话,不能过于宽解,不然就会显得失礼。
李毅同样是无话可说,当下只得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王夫人注意身体。
王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马车,李毅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他对于王知县的死也是十分内疚,当初保定府动荡,各方势力各显神通,搅得天翻地覆,谁也顾不上保定府的局势。可是王知县一心为公,用单薄的身躯试图挽救崩坏的局势,最后落得伤重而死的下场,不可以说不让人唏嘘。
王知县是不是一个好官?李毅认为他是的。
一个为民请命,宽厚仁德的官员对于治下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好官,但是一个毫无保留的好官也是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官场如战场,这里的战争虽然没有硝烟,但却有战场般的惨烈,一个单枪匹马的勇士就是再英勇,在两方势力的碰撞中,也会瞬间化为齑粉,这是残酷的现实。
如今勇士葬在地下,被人遗忘,自己作为胜利者享受如今的权势,而失败的张横责备贬镝边疆,这就是结局,对自己来说是好的,对张横一派人来说是恼怒的,但是对于普通的百姓,谁胜谁败,谁又为他们而死,又有谁真的在乎呢?
李毅望着缓缓离去的商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玉站在李毅的身边,娇艳的神情布满感伤,道:“王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李毅点点头,道:“是啊,太可怜了。”
小玉抬头看着李毅的神情,在那张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上却是看到了一种悲伤,这种悲伤好像和王夫人的遭遇没有多大的关系,相比于对于那渐渐离去的寡妇,让他悲伤的恐怕更是这条寒冷的街巷。
李毅低头看了看小玉疑惑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小玉摇摇头,抬头看着天空,突然伸出手,惊喜的道:“下雪了。”
李毅抬起头,看着缓缓飘落的血花,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是啊,下雪了。”
两人向着巷口走去,随着雪花落下,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热闹了几分,一行十二岁的孩童喊叫着在巷子里奔跑,大喊着:“下雪喽,下雪喽。”
李毅转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巷子,突然对着小玉笑着道:“后天我们回白洋淀看雪吧?”
小玉闻言脸上露出欢喜,但还是矜持的点头道:“好啊,到时候叫上红燕,还有婶娘,我们一起去白洋淀看雪,一定很漂亮。”
李毅看着脸颊红红的小玉,轻轻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玉也慢慢的有了名门之女的仪态。
身边每个人都在成长,李毅明白这一点,今天的风景只属于今天。
在十一月末,连下两天的大雪终于停歇下来。
李毅带着小玉回了白洋淀,他已经和众人商量好,好去白洋淀赏雪。
大雪停歇,原本苍茫的大地如今已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白云落地,如同在云海之上,自然有神仙般的情趣。
洁净的船舱厅中,李毅、小玉、王氏几人聚在一起说话,旁边有着一个火炉正在散发着热气,不久上面的水壶烧开了水,开始沸腾起来。
何平梅连忙走上去为大家添了热茶,重新站在一边。
自从接连几次‘亲近’李毅没有成功,如今的何平梅老实了很多,看来已经接手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李毅也是明白,一个流浪已久,遭遇苦难的女子,能够安顿下来就会想着一切的办法让自己再也不会被赶走。
小玉和王氏聊了一会,心情很好,拿出准备好的围棋开始下棋。
小玉最近在外面忙碌,除了做事还学习了很多的本事,听说她能够下围棋,王氏兴致顿时高涨,拉着小玉非要来上一局。
李毅倒是不知道自己母亲也会下围棋,要知道这可是一种稍显高贵的运动,一个普通的农妇那里会有闲散时间接触,更不要说学习了。
但是李毅在旁边看了一局,发现自己母亲下的好像不错,倒是让小玉稍显局促,处处受制。
看着小玉这般如坐针毡,李毅甩开衣袖坐下道:“娘,我和你下一局。”
王氏兴致正高,见李毅邀战顿时斗志昂扬,笑着道:“既然我儿要求,那娘就陪你下上一局。”
小玉站起身来,对李毅浅浅一笑,她知道这是李毅再为她解围。
李毅执黑先行,下了一子轻笑道:“娘,我还不知道你也会下围棋?”
王氏笑了下,道:“娘会下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如何知道?”
旁边的小玉和何平梅皆是掩嘴偷笑。
李毅也有些尴尬,自己母亲说话总是语出惊人,让人防不胜防。
小玉抿着嘴笑,开口道:“婶婶说的可是天大的实话,若是石头知道,那才是怪事。”
这般俏皮话一说,船内的人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一帮人正笑着,船帘被人掀开,只见陈红燕身穿红色长裙,身姿高挑、婀娜,在冬日雪景之中,有烈焰奔放之姿,倒是十分让人喜欢。
王氏见陈红燕到了,连忙摆手道:“红燕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我们都来了半个时辰了,总算等到你了。”
陈红燕看着船舱内的众人,微微有些拘谨,对着安静坐着的小玉点点头,走到了王氏身边。
王氏拉过红燕,关心的道:“怎么样?伤好些了没有?”
陈红燕脸颊有些红晕,点点头道:“谢谢婶婶关心,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氏听了满脸欢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么英姿勃勃的好女子,受伤了可是让人怜惜。”
这话说得十分亲切,李毅看着坐在旁边的小玉,她安静的坐着,脸上带着几分端庄的笑容,可以说陈红燕是一团火热的火焰,那么小玉就是安静纯洁的白云。
李毅当下注视着小玉,这才发现小玉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几分变化。
她的面容已经褪去了几分青涩,更加漂亮而不是可爱。
她的眉毛修长而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秀的凤目,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成为了一个美貌端庄的少女。
小玉感受到了李毅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了李毅的眼神,她的眼神稍稍有些慌张,带着七分羞涩三分柔情的微微欠身,温柔地笑了笑,缓缓转开目光,留下一股淡淡的情义。
小玉端坐着倾听王氏和陈红燕说话,貌似认真,但是她的脸上不由飞过一抹霞红。
李毅的目光,还没有移开。
“呵呵!石头,你倒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剧。”王氏突然出口道。
李毅笑了笑,道:“红燕身处险境,我当然着急,好在最终没有出事,这也就是很好了。”
“娘,红燕既然到了,那我们就出发游湖吧。”李毅道。
王氏点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李毅走出去,一股冷风吹来,让其打了个冷战。
就在李毅一行人赏雪的时候,京城的斗争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期。
过了申时,内阁的大学士已经走了大半,周延儒就走进了院子。
内阁建置之初,场地非常狭小,三四个阁臣,挤在一间屋子里办公。后屡经扩建,才形成今日的规模。这内阁院子现共有三栋小楼,正中间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为阁臣办公之所;院子东边的小楼为诰敕房,西边为制敕房,南边原为隙地,后因办公地方不够,在严嵩任首辅期间,又于此造了三大间卷棚,内阁各处一应帮办属吏,都迁来这里。
阁臣的办公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大堂四面都是游廊,阁臣四套值房,门都开在游廊上。楼上房间,有的是会揖朝房,有的是阁臣休息之所。首辅韩爌的值房在厅堂南边,窗户正对着卷棚,如今这里有几个杂役进出,他们正在其他房中收拾。韩爌知道,那是准备新晋大学士入阁办公了。
周延儒刚在值房里等候,内役还没有把茶泡上来,只见钱谦益也大步走了进来,端坐在硕大的红木案桌边,看着周延儒冷哼一声。
“周大人,昨夜睡了个安生觉吧?”钱谦益侧过身子,摆了摆官袍问道。
“倒是好梦连连,睡得踏实了。”周延儒不动声色的答。
“呵呵,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倒是好事。,”钱谦益眼角微微一动,揶揄道,“看来你已经风雨如磐?”
周延儒听出钱谦益话中讥刺之意,知道这是因为最近内阁之争的事情,顿时多了一份怒气,装糊涂说道:“国事艰难,要想做事,还是要好好的休息。”
钱谦益对于周延儒和自己争夺入阁十分的排斥,当下见对方这般稳如泰山,脸色一沉,出气也不匀了。
“这次如愿大学士,周大人如何看待?”钱谦益打了一个顿,把话引上正题,“皇上已经允许大臣推举阁臣,周大人想必是信心满满吧。”
“大臣如何推举还不知道,某只知道忠君之事,这些事情想来徒增烦恼,还是不想为好。。”
“呵呵,周大人倒是好事潇洒。”钱谦益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大人已经胜券在握,但是事实如何,经常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钱谦益这句话一说,周延儒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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