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道:“那孔将军的意思,我们现在抓紧时间撤退?”
“当然了,不然还想怎么样……”
孔有德正想讥讽李毅一番,但被毛文龙阻止。
毛文龙看向李毅,沉声道:“李大人的意思是,济尔哈朗很有可能有其他阴谋?”
毛文龙确实十分心细,在诸如孔有德等人只想撤退的时候,他依然保持冷静,分析各种可能。
李毅心里赞赏,道:“依我看来,我们撤退确实应该,但是也应当派出哨骑调查八旗军的动向。要知道我们在镇江堡有探子,而金国在铁山未必没有探子。”
这句话说的众人一怔,不由沉思。
毛文龙深深的看了李毅一眼,站起身道:“孔有德,你带着一队人马向北去看看,济尔哈朗到底到了哪里,有多少人马。”
孔有德牙咬切齿的回头瞪了李毅一眼,俯身领命,转身离去。
“毛有见,你指挥亲军收拾营寨,积极备战,两刻之后我们返回皮岛。”
军议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刘兴祚和李毅两个边缘人都没有事做。
“子正,待会行军你我合兵一处,这样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刘兴祚道。
当初刘兴祚从八旗军逃出来时,带着四百精锐骑兵,这次带来了两百。
李毅则是将刘志三百军卒全都带来了,两人加在一起,也有五百人。
毛文龙用兵灵活,他手下的军卒也做事很快,不一会就整顿物资,整理军队,开始撤退。
至于营寨,则被整个遗弃。
军队向海边行进十里,孔有德带领一队骑兵追了上来。
不一会,刘兴祚骑马靠近过来,满脸惊奇的道:“子正,你怎么知道济尔哈朗会兵分两路?孔有德探查清楚,向着铁山进发的是一队疑兵,由李永芳领兵,只有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三千五百人都不知所踪了。”
李毅笑着道:“东江知道金国的虚实,金国也知道东江的虚实,如果他们要想偷袭毛大帅,必然不能这般大摇大摆,若以我猜想他们必定有什么阴谋,没想到是兵分两路。”
刘兴祚笑着道:“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文臣,没想到兵法如神,这样都能猜的明白。”
李毅笑着道:“小心无大错。对了,济尔哈朗既然分兵,他一定带兵埋伏在我们撤退的路上,毛大帅打算如何应对?”
刘兴祚严肃道:“毛大帅打算趁着疑兵不知实情的空隙,率兵先击败疑兵,然后和皮岛赶来的援军一同迎战济尔哈朗,好好搓搓鞑子的气焰。”
李毅闻言也十分赞同。
如今他们还在铁山地界,现在如果整合铁山一千老弱,再配合一千亲军,吃掉这股疑兵并不吃力。
很快,毛文龙率领一千亲军,一千老弱埋伏在铁山一处山林上。
李毅和刘兴祚合兵一处,位于左翼,负责阻击到时候溃逃的残兵。
不一会,一队鞑子骑兵从山坡下驰过,很快后面就有紧跟的步兵追上,细细一看,果然只有一千五百人。
随着毛文龙一声喊杀,埋伏在山林中的东江军纷纷冲杀下去,为首的毛文龙亲军如同一柄利剑,直接将疑兵队形从中截断,然后一千老弱跟着亲兵冲杀队形前列的骑兵,不让他们脱离出去。
战场上劈死厮杀,双方军卒不断被砍杀倒地,伴随着怒吼和惨叫声,疑兵迅速被分割包围,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遭受埋伏而惊慌失措,反而围成一团,相互扶持,不断的东江军缠斗在一起。
“李大人,你在这等着,我领兵断了他们的后路。”刘兴祚作势就要起身领兵出战。
但是李毅猛然抓住他的肩膀,道:“等一下。”
刘兴祚不知所以,站在原地。
这一下他感觉到了不同,脚下的大地好像在微微颤抖,耳边也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很显然,有大股骑兵正向这里赶来。
“糟了,是鞑子的骑兵。”刘兴祚惊声叫道。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队七百余人的骑兵就如同洪流一般冲进了战场,东江军措不及防,顿时被这股骑兵的冲锋杀死数十人,刚刚还高昂的士气顿时下落。
毛文龙眼睛一跳,但是脸上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对着满脸惊慌的亲卫道:“让毛有见率兵迎击骑兵,刘兴祚和李毅亲卫加入战斗,击破疑兵后阵。”
亲卫领命离去,毛文龙站起身来,双眼锐利的看着下面的战场,心情有些沉重。
很显然,济尔哈朗在分兵的时候也做足了准备。李永芳这支疑兵后面居然还跟着一队骑兵,虽然只有五百人,加上战场其他部队有两千人,但是自己兵力也只有两千人,若是不能很快击溃这支疑兵,自己就会被拖在这里。
刘兴祚和李毅接到命令,也知道刻不容缓,纷纷出兵。
刘兴祚紧张道:“李大人,你率兵跟在我的后面,我率领骑兵冲破后阵,你领兵杀入就好。”
到这个时候,刘兴祚还以为李毅只是一个文官,以为他并没上过战场。
李毅点头答应,也不浪费口舌,让刘志整兵。
这次刘志手下三百军卒,其中一百乃是装备了噜嘧铳的火器兵,剩下的两百人有五十骑兵,剩下皆是步兵。
李毅亲自率领骑兵,让刘志指挥步兵和火器兵,一路缓缓走下山坡。
他并没有让军卒冲向刘兴祚骑兵冲出来的缺口,虽然这样做能够趁机杀死很多后金兵,但是后金兵现在完全就是守势,很快就会被拖进拉锯战中。
“停。”李毅举起手,让这三百军卒停下来。
现在距离前方的疑兵后阵只有一百步的距离,已经达到了噜嘧铳的有效射程,足够火铳兵给予这群披甲步兵很大的杀伤力。
刘志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已经学习了安新火器兵指挥的手册,当下让这一百个火铳兵分成两列站定,都将火枪靠肩膀上。此时他们身上都背个油包弹药袋,里面放着几十根定装的纸筒弹药。
各兵手上的火绳便已装好,火绳也早已点燃,所以每把噜嘧铳上都拖根长长点燃的火绳。
“取枪!”
刘志一声喝令,两列火铳兵同时“哗!”的一声,一齐将噜嘧铳拿在手上。
“打开火门!”
刘志又是喝道。
“打开火门!”
两列火铳兵一齐大吼,一齐将火门打开。
“取药!”
“取药!”
两列火铳兵一声吼,从弹药袋中取出了一根纸壳弹药,都是嘴上一咬,用牙咬开了纸壳的一端。
“倒药!”
两列火铳兵将纸壳弹药内的火药倒了一部分进入火门内。
“关闭火门!”
两列火铳兵又是一齐将火门关上。
“竖枪!”
“唰!”的一声,两列火铳兵一齐将火铳竖地上。
“装弹!”
刘志又是吼道。
两列火铳兵一齐将定装纸筒弹药内的火药连同铅弹塞进了火铳口内。
“取搠杖!”
“唰!”的一声,两列火铳兵一齐抽出通条,往铳口内捅了三下,将火药铅弹捅实,然后将通条插回。
“持枪!”
“哗!”的一声,两列火铳兵又是一齐将火铳靠自己肩膀上。
“前排预备!”
各人子药装填好后,随着刘志满脸通红的喝令,第一排火铳兵持火铳瞄准了前方。
因为手下的火铳手并不多,所以李毅建议刘志不要按照安新三排射击的方法,而是改成两排设计,这样一来既能够形成弹幕,也有射击延伸。
“放!”
火光大作,烟雾腾起,啪啪声不绝。
“放!”
又一排的火铳喷射出了大量的火光烟雾。
硝烟弥漫,厮杀的疑兵后阵根本没有注意到火器兵已经将铳口对准他们,只听到耳边有一阵轰鸣声,然后身边的同伴身上突然血水四溅,出现一个血洞,满脸茫然的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披甲步兵纷纷变色,转头看向刘志指挥下的火器兵。
在他们还没弄明白形势的时候,一百个火铳兵已经重新装弹,对准这些挤成一团的披甲步兵射击,有条不紊的行为,操练娴熟的动作,虽然比不上安新铁旅的整齐划一,但已经能够同步。
“放……”
一声暴喝,又一轮射击开始,不断的有披甲步兵被铅弹射倒,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
火铳兵的人数虽然少,但是手中的噜嘧铳却威力强大,两轮设计,至少射杀了百余披甲兵,相比于战场八旗军的人数,已经十分可观。
这边火铳兵大显神威的时候,躲在军阵中的李永芳也察觉到后阵损失突然加剧,压力顿生,他望着不断飘起硝烟的火器阵地,明白过来,不消灭这支火器军,披甲步兵的防御根本就没有作用,他连忙指挥两百披甲步兵冲向了火器兵。
但是这两百披甲兵刚刚靠近,就撞到了第三轮射击上,损失惨重,再被刘志率领步兵冲击,很快就被击溃。
李毅指挥军阵向前移动,不断的用火器收割披甲兵的生命,李永芳的后阵顿时被撕开一个口子,旁边的毛有见察觉到了这个机会,顺着火铳撕开的口子不断的压缩李永芳军的战斗空间,整个战场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众人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李毅脸上却有些沉重。
刘兴祚带着骑兵满脸鲜血的奔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子正,战局不对,我们好像被拖住了。”
李毅点点头,道:“很显然,李永芳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很可能碰到伏击,所以才能迅速转成守势。他的目的,就是想拖住我们,然后等济尔哈朗率领剩下的三千兵马赶来,构成合围,全歼我们。”
李毅话音刚落,战场上就传来鼓声,两人脸色一变,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看来济尔哈朗终于还是赶来了。”刘兴祚叹息道。
李毅也是神色黯然。
李永芳兵力虽然已经损失过半,但是这时候济尔哈朗赶过来,后金军就有四千人马,而东江军如今只有两千,并且经过大战已经十分疲乏,很可能落败。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挡住济尔哈朗,然后击溃李永芳兵马后,打通撤退的通道。不然如今被李永芳和济尔哈朗夹在中间,东江军根本无法撤退。
果然如同李毅所料,毛文龙让孔有德率领一千人阻击济尔哈朗,另一边则催出毛有见加快攻势,彻底击溃李永芳部。
在一众牙喇兵的拱卫下,李永芳查看着战场形势,当见到济尔哈朗赶到时,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冷冷的看着东江军,“此次一战,必定活捉毛文龙,击碎东江镇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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