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毅没有牵连自己的意思,张大可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朱纯明此人倒是狡猾之辈,我见过两面,但是和他是在不熟悉。”
李毅心中暗笑,明白张大可已经闻出来气氛不对,开始和朱纯明撇清干系了。
他也不说破,让张大哥入内说话。
两人落座,自然有丫鬟送上来茶水。
张大可看着李毅,小心问道:“大人突然来登州,是不是登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李毅笑着道:“张大人,我佥都御史的官位已经被罢免,你叫我大人,我可是受之不起啊。”
张大可摆摆手道:“满朝都不知道李大人乃是皇上的心腹,早晚官复原职,我这般叫,也是应当的。”
李毅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僭越了。实话跟张大人说,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私事。”
张大可闻言一愣,他对李毅这般恭敬,就是以为李毅是带着皇命而来,办什么事情的,没想到闹了半天,居然只是办理私事的。
想到这里,张大可脸上的恭敬淡去,话语也生硬许多,道:“李大人,朱三爷怎么说也是成国公的儿子,地位不凡,你们在登州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好生的和朱三爷商议,不要再闹了。”
李毅见张大可变了脸色,倒是并无惊讶,道:“这样说来,张大人是想居中说和了?”
张大可倨傲的点点头,道:“李大人,实话说来,你已经没了官位,虽然皇上恩宠,却也不能对朱三爷无礼。我看你还是好生赔礼道歉,我再居中说和,想来朱三爷定然给我这个面子。”
李毅并没有恼怒,而是语气淡淡的道:“这恐怕不行。”
张大可眼睛一瞪,有些不高兴的道:“李大人,你难道还执迷不悟,非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李毅脸上露出笑容,望着张大人冷厉的神情,轻声道:“并非我不愿,而是锦衣卫同知陆大人还没有来,我还做不了主。”
“锦……锦衣卫?”张大可身子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他双手颤抖的端起茶水,想要压压惊,但是因为太害怕,手抖个不停,茶水大半都溅在他的身上,也浑然不觉。
李毅见了笑道:“张大人,你很冷吗?”
张大哥闻言神情僵硬的点点头,道:“有一点,有一点。”
如今正是炎热的夏季,单单坐着不动都出汗,如何会冷。
旁边的朱齐龙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大哥这才反应过来,脸庞通红的放下茶碗,看着李毅,有些畏惧,又十分急切的道:“李大人,这,这真是让你笑话了。我这个人虽然读过书,但是带兵旧了,就成了粗汉。刚刚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李毅并没有怪罪张大可的意思,此人接下来是自己重要的棋子,要是现在吓傻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来人,再给张大人上杯茶。”李毅朗声道。
听到这句话,张大哥原本紧张的神情微微松动,他唯恐李毅端茶送客,明天锦衣卫就抄家灭族,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卖进官坊之中。
胆战心惊的接过新的茶水,张大可居然讨好的对着丫鬟笑了笑,可见他已经害怕到失去了分寸。
李毅笑着道:“张大人,你乃是登州总兵官,平日里和朱纯明怕是私交甚好吧?”
张大可连忙摇头,满脸可怜的道:“大人这是听那些人乱嚼的舌根,我和朱纯明只是见过,根本没有私交。”
李毅笑了笑,道:“也对,重镇武官和朝廷勋贵交好,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
李毅话没有说话,张大可却打了个冷战。
他看着李毅,小心的道:“大人,今后我以你马首是瞻,大人只要有指示,我张大可就是赴汤蹈火,也要为大人办成。”
这就是在表忠心,希望自己能够保他一次了。
李毅心中明白,想了想道:“锦衣卫这次来,是彻查朱纯明勾结叛贼一案,这件事干系重大,你小心协助,不要将消息传出去。”
勾结叛贼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张大哥心中害怕,如何敢多言,直接摇头道:“绝不敢说,绝不敢说。”
这时候门外走过一个人影,李毅明白过来,站起身道:“张大人,与我去见一个人吧。”
张大可连忙跟随,站在李毅的左后方,不敢稍有放肆。
两人进了地牢,一股血腥味十分刺鼻,张大哥乃是武人,并无畏惧,看向深处,只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人被绑着,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李毅看向旁边的徐才厚,徐才厚点点头,用瓢舀了一些盐水,猛然泼到马三的身上。
张三满身都是伤口,遇到盐水,疼痛更是被放大十倍,整个人猛烈的抽搐,嘴里更是发出类似野兽的声音。
张大可战场厮杀,都是力求一击毙命,哪里见过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不由心中恐惧,整个人缩成一团。
李毅对着张大可问道:“张大人,你可认得他?”
张大可道:“看样子好像是朱纯明的亲随马三。”
李毅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说完对着徐才厚使了个眼色。
徐才厚走上前,对着慢慢停止抽搐的马三问道:“你是什么人?”
马三声音嘶哑的道:“白莲教,白莲教。”
听到白莲教三个字,张大可身子猛然一颤。
白莲教在山东余孽最多,曾经多此造反,而他这个登州总兵的一个责任,就是剿灭白莲教余孽。
“这,这,朱纯明莫非是得了失心疯,居然勾结白莲教?”张大可不敢置信的道。
李毅并没有回答,带着张大哥出了地牢,道:“此事如何,自然不能听马三的一面之词。”
这时候徐才厚也跟着走出来,躬身道:“大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马三在城西不远有一处宅院,十分隐蔽,那里面可能有线索。”
李毅点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一探究竟。”
说完看着张大可道:“张大人,你可与我们一道?”
张大可乃是登州总兵官,奉命缉拿白莲教余孽,这个时候要是推脱了,不就是在表明自己失职,想要包庇反贼吗。
想到这里,张大可连忙道:“我自然是跟着去。”
李毅和张大哥各带亲卫,向着城西奔去。
他们刚到庄园,张大可突然道:“里面有人。”
李毅让队伍停下,道:“现在没有掌握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说完对着手下道:“你们将马匹藏起来,我们靠近看看。”
说完和张大可、徐才厚穿过一片竹林,躲开把守的护卫,爬到墙头上。
三人向着里面张望,正好看到朱纯明满脸焦急的指挥心腹搜查各个房间。
不一会,一个亲信大叫道:“找到了。”
李毅和张大可对视一眼,神情更加凝重。
不一会,两个心腹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弥勒佛佛像出来,还有人拿出白莲教的经书。
朱纯明见了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自己留在登州的心腹居然真的信了白莲教,要不是李毅告诉自己,自己还真的蒙在鼓里。
想通这点,朱纯明心中有十分害怕,身为勋贵,他自然明白皇权最为敏感的就是造反,而自己的心腹和白莲教有关,这样一来,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你们几个,将这些东西撞上马车,找个地方埋起来。”朱纯明下令道。
他的手下自然遵命,一个个开始将有关白莲教的东西全都撞上马车。
李毅跳下墙头,返回竹林。
张大可心中慌乱,连忙道:“李大人,看来朱纯明真的和白莲教有关,这些可如何是好啊?”
李毅听了肃然道:“锦衣卫的陆大人还没有到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张大人还是派去收下跟着那马车,探查清楚朱纯明将这些东西运到哪里,等到锦衣卫来了,我们自然也能有个交代。”
张大可闻言连忙点头,觉得李毅这个办法甚好。
处理完这件事,李毅和张大可返回宅院,等待陆长风。
等到晚上,朱齐龙道:“公子,陆大人来了,从后门进来的。”
李毅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前去迎接。
陆长风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站在院中,看到李毅,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道:“子正,你还真是个灾星,每次见到你,我就成了劳碌命。”
李毅闻言笑道:“大哥这话说的可是让小弟伤心了。这不事关重大,又是件立功的案子,兄弟我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能找大哥了。”
陆长风闻言笑容收敛,低声道:“皇上对于这件事十分看重,你可是探查清楚了,不要出了差错。”
李毅指着身后的张大可,道:“陆大哥,这是登州总兵官张大可。”
张大可连忙见礼道:“陆大人,一路辛苦了。”
陆长风看了看李毅,见到李毅轻轻点头,这才笑着道:“皇命在身,辛苦点又算得了什么。”
张大可道:“陆大人,今天来的正是时候,李大人和我今天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听到此言,陆长风眼睛眯起来,问道:“什么事情?”
张大可看了看李毅,道:“朱纯明很有可能与白莲教有关。”
听到这个消息,陆长风心中一跳,连忙问道:“这可是真的?要知道诬陷勋贵,可不是小罪。”
张大可连忙道:“今天我和李大人亲眼看到朱纯明将白莲教的物什藏了起来,不信,陆大人可以询问李大人。”
陆长风看向李毅,李毅道:“今天我和张大人一同审问朱纯明的心腹马三,想要探查账本所在,但那马三是个软骨头的,吃不住刑,就将什么都招了。其中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是白莲教教徒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和张大人本想去调查,但是正好撞见朱纯明藏匿证据。”
陆长风闻言沉思,他这次来是因为皇上得到李毅书信,说勋贵们与东虏交易,所以派他前来调查清楚。
没想到与东虏交易的事情还没调查,又牵扯出一桩大案。
此事干系重大,陆长风也是没有预料到。
但是他奉皇命来调查,自然是要查明白,向皇上表明。
想到这里,陆长风道:“朱纯明定然是想到马三在子正手中,所以才着急毁坏证据。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再耽搁,我们需要尽快将朱朱纯明与东虏交易的账本找出来。”
这时候,朱齐龙走进道:“公子,朱纯明派人来了,想要请公子过府一叙。”
听到这个消息,陆长风和张大可都看向李毅。
李毅想了想,道:“朱纯明毁了证据,现在最重要的定然是杀人灭口。我这就去见他,看看能不能套出账本所在。”
陆长风道:“勋贵们手眼通天,最迟明天我到来的消息就会被朱纯明知道,你最好今晚就拿到账本。”
李毅点点头,带着朱齐龙离去。
陆长风看向张大可,道:“张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你抽调五百人进入登州城,一旦发生变故,立刻包围朱纯明所在的宅院,不能让他走脱。”
张大可点头应下。
陆长风又调了两个锦衣卫陪同,协助张大可,也算是监视他。
李毅进了朱纯明的宅院,朱纯明这次是摆低姿态,出门迎接。
看着厅堂内奢华的饭菜,李毅微微一愣。
朱纯明道:“之前多有得罪,备上薄酒道歉,还望子正兄不要怨恨。”
李毅笑着道:“朱三爷客气了。”
两人坐下,身边有八个丫鬟在旁边斥候。
不一会,朱纯明清退丫鬟,低声道:“子正兄,马三乃是我的家奴,你看什么时候交还给我啊?”
李毅吃了一口蒸熊掌,道:“那么我要的东西,朱三爷也是备好了。”
朱纯明想了想,道:“东西自然是备好了,但是不能让子正兄带出去,只能在我眼皮低下烧掉。”
李毅点点头,道:“这本就是我们商议的条件。”
听到李毅答应,朱纯明原本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之前李毅说马三乃是白莲教余孽,他还一点都不相信。但是去往马三私买的宅院,发现了祭坛等物,他已经是完全相信了。
要知道勾结白莲教可是重罪,他可不想为了钱财,就让成国府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打算用账本换回马三,杀人灭口,将这件事彻底了解。
朱纯明让李毅等候,自己出了厅堂,找来一个灯笼,进入藏冰的地窖,然后打开一个暗门,进入走廊,最后被一道石门挡住。
朱纯明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身后,见并无人跟随,这才掏出脖子上的钥匙,插进石门,双手用力的扭动,石门打开,一道道金光顿时从里面照射出来。
这间密室里不仅摆放着各种账本,还有很多的黄金、银锭。
李毅等候了一刻钟,朱纯明终于走进厅堂,将一个箱子抱着放在桌子上。
李毅见了道:“这就是账本?”
朱纯明点点头,打开箱子,将里面厚厚的账本拿出来,递给李毅。
李毅结果一本,翻开查看,果然记载着勋贵们和东虏交易的明细。
单单是去年十月,就足足赚了八万两银子,并且买回了大笔的人参毛皮。
微微点头,李毅将账本放回箱子,抱起来就像外面走去。
朱纯明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李毅,惊慌道:“李毅,你这是做什么?”
李毅回过头看着朱纯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朱三爷,这些账本我就拿走了。”
朱纯明心中大骇,道:“李毅,你这样做不行,我们商量好的,要烧掉它。”
李毅点点头,道:“确实应当烧掉。只是事情有变,有人也想看看这个账本。”
朱纯明满脸疑惑道:“谁要看?”
“皇上。”
犹如惊天霹雳一般,朱纯明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说完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毅,道:“你疯了吧。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李毅道:“此事事发,安新自然会被牵连。但是要比你们继续倒行逆施,勾结反贼,要好上很多。”
说完,李毅一脚踹开朱纯明,走向院中。
朱纯明连忙呼喊,护卫们顿时抽出刀枪,对准李毅。
但是他们那里是李毅的对手,就算抱着木箱,李毅照样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就在护卫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时候,突然有大批的官兵冲进府宅。
朱纯明看到张大可走进来,顿时脸上出现惊喜之色,大叫道:“张大人,给我拿下李毅,我能够再给你一大笔银子。”
张大可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一巴掌打在朱纯明的脸上,怒吼道:“你这个混账,居然想收买本官,本官难道会为了银子辜负圣恩吗?”
朱纯明心中终于害怕起来,连忙道:“我加钱,一万两行不行?三万两?”
这时候陆长风走过来,看着地上的朱纯明,轻声道:“朱三爷,你还是留些精神,返回京师跟皇上交代吧。”
朱纯明看着身穿锦衣卫进来,终于知道此事已经被皇上知道,不由心中绞痛,晕了过去。
官兵在锦衣卫的带领下封存府宅,陆长风接过账本,又让人挖出被朱纯明埋藏起来的证物,然后让手下马不停蹄的送往京师,让皇上过目。
马三已经变成了痴呆,但是朱纯明并不知道,已经坚信马三乃是白莲教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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