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当下也是小心起来,这次虽然带来了一哨的人马护送钱粮,可是只有一百余人,若是碰到了反贼的大部队,可就糟了。
当下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忽然闻到一股恶臭味,向着道路旁看去,只见一具残尸倒伏在路旁,满身爬满了蛆虫,看上去十分恶心。
李毅也是被这股臭味熏得难忍,加快马速向前奔去,马蹄踏在土地上,白骨被踩得粉碎,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人骨。
不一会,只见不远处马思远狂奔而回,离得老远就大喊道:“反贼来了,反贼来了。”
李毅闻言眉头一皱,对着一哨勇丁下令道:“列车阵,检查武器,准备战斗。”
勇丁每天都进行大量的训练,乃是职业军人,当下在各个屯长的带领下停住马车,组成一个圆形车阵,然后穿上马车上的罩甲,检查迅雷铳,佩戴雁翎刀。
马思远刚刚跑回来,就立马道:“四里外有三千反贼,五十马军,披轻甲,其余都是没有甲的步军,打着点灯子的旗号。”
李毅点点头,道:“火枪兵交给你指挥,我带领二十名骑兵。”
马思远微微一愣,没想到李毅居然会把指挥权交给自己。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旅帅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能够出色的指挥战斗,那么今后定然会被重用。
马思远心中兴奋,有些紧张的立正,敬了个军礼道:“属下一定不让旅帅失望。”
李毅点点头,他确实想看看马思远能力有多强。
很快,三千反贼一窝蜂的出现在远处的官道上。
与官兵不同,他们并没有阵型,武器也是乱七八糟的,与其说他们是军队,不如说土匪更为恰当。
马车首尾相连,组成车阵,而勇丁们则在车阵外列阵,组成三列,每列三十余人,长长的形成马蹄形,对准了对面的贼军。
对面的贼军显然没见过商队这样防御,看着手持火器的护卫,纷纷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很快,五十马军开始散开,逼迫着贼军步军开始攻击。
首先出列的是一千手持农具,穿着破烂布衣的流民,他们在后面贼军步军的威胁下,乱糟糟的向着勇丁阵型冲过来。
马思远眼中无比的冷酷,在流民们离阵型只有两百米的时候,下令射击。
各屯的屯长高声下令,伸出前列的勇丁纷纷单膝跪地,举起手里的迅雷铳。
他们后面站立的勇丁也同时举起迅雷铳,对准了对面冲过来的流民。
“放……”
暴喝响起,勇丁们纷纷扣动扳机。
硝烟弥漫,密集的弹丸瞬间笼罩住冲过来的流民,冲在前列的流民像是迎面碰到一堵透明的墙壁般,骤然倒在地上。
紧跟在后面的流民吓了一跳,他们还未回过神来,又是一轮射击,数十名流民被击中,哀嚎着倒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此刻后面的勇丁们已经装填好纸弹,在屯长们的号令下,重新扣动扳机。
巨大的轰鸣声和身边的哀嚎,让流民原本就脆弱的神经顿时崩溃,他们纷纷向后奔逃。
但是督阵的步军纷纷抽出兵刃,砍杀最先逃跑回来的流民,逼迫流民们继续进攻。
流民们就像是陷入绝境的老鼠一样,被夹在勇丁和贼军当众,瑟瑟发抖。
马思远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旅帅,但是李毅神情平淡,没有丝毫的情绪。
想了想,马思远举起手,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前进。”
命令的声音响起,勇丁们纷纷跟着屯长的高喊声踏出节拍,一步步向前。
行进了五十步,马思远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迅雷铳重新被击发,流民们惨叫着向着两边逃窜,后面的贼军步军这次没有阻拦,而是分成两队,从两侧向着勇丁阵型冲过来。
对面的贼匪首领并非庸人,很快就察觉了勇丁阵型的特点,并没有正面冲击勇丁的阵型。
但是勇丁是以屯为单位,碰到这种情况,屯长们很快下令对准靠近自己的贼匪步军的阵型,下令攻击。
因为人数过少,又被贼匪两面夹击,这次的射击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眼看着贼匪就要靠近过来,马思远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紧张。
等到贼匪步军靠近只有五十步的时候,马思远突然大吼:“掌心雷。”
早就等待多时的勇丁们纷纷掏出腰上的掌心雷,然后跟随屯长的命令点燃火绳。
“抛……”
一声暴喝,数十枚掌心雷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准确的落到了贼匪步军的队形中。
贼匪步军很显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纷纷低头望去。
掌心雷落到地上,火绳点燃内部的火药,一声轰鸣声响起,密集的弹片如同烟花般在步军中炸开,数十个贼兵捂着脸惨嚎这倒在地上。
又是一轮掌心雷透出,勇丁门射出迅雷铳中最后一枚子弹,然后插上铳剑,大吼的向着陷入慌乱的贼匪冲去。
一个被弹片射中胸口的步军刚刚抬头,就见到一个身穿罩甲的勇丁冲到自己面前,手中雪亮的铳剑毫不留情的刺进自己的胸口处,等拔出来时,已经满是血水。
一千余贼军步军,在伤亡了近百人之后,轰然炸开,纷纷转身逃跑。
李毅带领骑兵上前,看着正在弹压逃兵的五十马军,举起虎牙枪,向前一斜,加快马速向前冲去。
后面的二十骑兵纷纷跟随,一队人马毫无阻碍的穿过密密麻麻的乱兵,李毅冲向那五十马军,手中虎牙枪挥动,瞬间洞穿为首一人的喉咙,然后拖动着上百斤重的尸体砸飞数个马军,凿穿阵型而出。
紧跟其后的骑兵纷纷挥动马刀砍杀贼匪马军,一时间马军损失惨重。
李毅将尸体抛向后面的马军,大吼道:“降者免死。”
马军闻言纷纷下马乞降,周围逃窜的贼军也全都俯首投降。
下令勇丁斩杀其中的头目,然后捆缚俘虏,一同赶路。
到了延安城外,到处都是破烂的帐篷,流民缩在帐篷内,饿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营地死气沉沉,只有一些流民孩童在帐篷之间嬉戏打闹,还有一些生机。
巨子听闻李毅来了,连忙带领陈红燕,庄柔等人出来。
看着更加消瘦的巨子,李毅翻身下马,抱拳道:“巨子,我来了。”
看到李毅,巨子也是十分激动,扶着李毅道:“西北民乱,我没有到安新赔罪,实在不能受着一礼。”
李毅摇头道:“巨子不用挂怀。功名利禄乃是身外之余,巨子为民请命,赈济灾民,乃是义举。若是用官位能够换巨子一命,实在是天底下最划算的生意。”
巨子被李毅这句话逗笑了,不由擦拭眼角道:“你这般说,我心中稍稍好受。”
李毅笑着道:“本就如此,不必挂怀。只是巨子,西北移民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巨子道:“百姓虽然遭灾,流离失所,但是他们并不愿意远离家乡,而是想要度过灾荒1之后,重新回来种地。我等号召灾民去往西南,可惜响应之人寥寥,目前只安置了数千人去往湖广。”
李毅闻言倒是明白,这是思乡情结在作祟。
但是西北土地兼并严重,赋税太重,灾害不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安宁生活。而如果迁去湖广,两广地区,开垦农田,就能避开沉重税赋,还能利用南方水稻一季两熟的高产量,养活更多的人。
百姓愚昧,留在西北死路一条,只有背井离乡,去往南方才能有一条活路,李毅也是倍觉难办。
这时候巨子看向后面的马车,道:“此次钱粮来的太及时了,这里已经断粮三天,要是还没有粮食,怕是都要去投奔反贼活命了。”
李毅听了这话,突然灵机一动,道:“巨子,你说百姓不愿迁去西南,但是我却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往湖广。”
巨子闻言道:“什么办法?”
“流民缺粮,哪里有粮食,他们就会去哪里。既然如此,我们一路南下,一边走一边施粮,这些流民要想不饿死,定然也要跟着。就算现在他们不跟着,我们也能宣传出去,告诉他们我们在湖广会继续赈济灾民,如此一来,流民一旦活不下去,就会南下。”
听到李毅这个办法,巨子皱眉道:“如此做自然奏效,但是不是有违信义?”
李毅连忙道:“我等这般相告,定然也要遵照着做。如此一来,灾民跟随南下,有条活路,我等也没有哄骗他人,如何会有违信义?巨子,此乃非常时期之非常办法,不必心中忧虑太甚。”
巨子闻言道:“就算如此,我们南下也要经过西安。但是杨鹤之前诬陷我等,现在正在通缉,我们如何能够顺利通过西安,带灾民去往湖广之地。”
李毅闻言笑道:“此事自然交给我去办。我虽然罢官,但也算是半个官场之人,原四品大员,去拜见一下三边总督,倒也有资格。”
巨子闻言道:“既然你胸有成竹,那么我立刻就会放出消息,聚集灾民,准备南下。而你去拜见杨鹤,务必让他放开通路,让灾民南下,在湖广定居。”
李毅点点头,道:“灾民南下,不能毫无秩序。巨子不如仿照安新的做法,将同乡编在一起,以家为单位,十家为一户,设户长。十户为一村,设村长和文书。十村为一乡,设置维持治安的保长,管理实务的乡长,德高望重的社长,由此才能井然有序,不至于生出许多的变故,折损太多灾民的生机。”
对于李毅这个办法,巨子倒是十分赞同。
他想了想,道:“自成一体,环环相扣,倒是能够省去许多的精力。我这就开始准备,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往西安吧。”
李毅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抬头看着陈红燕。
相比于之前,陈红燕也消瘦许多,显然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十分辛劳。
陈红燕抬头看着李毅,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关切。
“石头,你放心去吧,延安的事情就交给我和老师。”陈红燕微微点头道。
一旁的庄柔也懂事的道:“李毅哥哥,灾民每停留一条,就会消耗很多粮食。这件事最紧急,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师姐的。”
李毅揉了揉庄柔的脑袋,抬头看着陈红燕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定了。我去西安的时候,你要帮助我好好照顾你师姐啊。”
陈红燕脸颊绯红,而庄柔嘻嘻笑道:“但是回安新之后,你要请我吃冰糖葫芦。”
“好的,我请你吃冰糖葫芦。”李毅笑着道。
来不及停留,李毅当下就快马加鞭的赶去西安,陪同他一起的,还有捆绑的俘虏。
西安乃是古城,虽然已经破败,但是依然宏伟古朴。
杨鹤现在乃是三边总督,主管剿匪事宜。
但是他乃一介书生,从来没有带过兵,当官也是都察院的清流御史,对于地方根本不了解,所以被派到陕西的时候,心中十分忐忑。
虽然从未有指挥军队,征剿贼匪的经验,但是杨鹤还是有些能力的,他勒令驻军严防死守,防区一旦发现贼匪,就立刻上报,然后派兵围堵追剿。
刚刚造反的贼匪战力并不强,军队多是由流民组成,中坚力量乃是边军,所以在官兵围剿下,死伤惨重,被打的抱头鼠窜,一路奔逃。
这时候杨鹤就趁机招安,造反的贼匪被官兵痛击,走投无路之下,纷纷归降,接受招安,所以西北的局势没有恶化,还在大明的掌控之内。
但是天灾连年,赈灾不力,流民四起,单单依靠官兵围剿,根本剿不尽。而招安,招安后的贼匪们无法安置,没有粮饷,只能继续造反。
要知道大明官兵欠饷都达到二十四个月,将近两年没有发饷银了,更不要说这帮招安的反贼。
如此一来,局势日渐恶化已经是能够预料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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