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率教苦笑不得的看着手下的军卒,他远眺对面的后金军阵型,知道战争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后金军的骑兵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阿济格望着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步甲兵,下令道:“今天杀十头羊,煮好肉汤让兄弟们好好补充体力,明天继续攻击。”
亲卫下去吩咐,岳托则骑马而来,看着对面的明军阵营,神情平淡的道:“这个赵率教不愧是老将,阵营修的密不透风,我率领骑兵在外围绕了两圈,都被他手下的骑兵死死盯着,根本无法从背后突袭。”
阿济格笑着道:“要是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破绽,赵率教也就活不到现在了。不用着急,明国京城内的内线已经传出来消息,最近明国朝廷大乱,召集全国各地的勤王军,他们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没法赶来。”
岳托冷笑道:“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我们都已经攻下遵化城了。”
阿济格笑了笑,道:“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要击败赵率教,不然有这样一支明国精兵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
岳托点点头,道:“明军因为修筑了壕沟才使得我军攻击受阻,我看明日我率领骑兵从背后突袭,击溃赵率教手下骑兵,然后前后夹击,明军必败。”
阿济格摇摇头道:“赵率教手下骑兵是袁崇焕打造的关宁铁骑,战斗力不弱,若是硬打的话,必然会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反倒是吃亏。”
岳托和关宁铁骑也交过手,知道袁崇焕确实训练了一直强大的野战军队,闻言也不坚持。
阿济格突然指着明军左翼的阵营,道:“你可知那里是何人的军队?”
岳托道:“那里的主将是蓟州总兵官王国彦,他手中有三千人马,也是修筑了阵营,怕是不好对付。”
阿济格闻言哈哈笑道:“岳托,你是我大金国的勇将,但是打仗不能光靠勇力,还需要耍些手段。”
岳托闻言眼睛一瞪,道:“这话什么意思?”
阿济格笑着道:“根据我们打探的情报,王国彦并非是袁崇焕的手下,并且他对于袁崇焕一流十分的厌恶,几天前居然拒绝赵率教入他营地休整,可见他和赵率教之间必有间隙。”
岳托闻言顿时明白过来,道:“若是如此,这个王国彦倒是能够被我们利用,成为打败赵率教的突破口。”
阿济格点点头,道:“明日一战,赵率教有死无生矣。”
…………
两军对垒,赵率教脸色越来越差。
他已经六十岁高龄,奔波数日,又是严寒天气,身子病痛发作,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旁边的亲卫家丁担忧的望着自家将军,关心道:“老爷,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若是建奴来攻,我再去叫你。”
赵率教摆摆手,苦笑着道:“都是老毛病了,算不得什么。”
亲卫家丁欲言又止,只能常常叹口气。
天气寒冷,明军开始埋锅做饭,炊烟缭绕,一些军卒围在地灶旁边取暖,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几个民夫穿着厚厚的破烂衣裳,整个人无比臃肿的将壕沟里面的尸体抬出来,扔到一旁的空地上。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的小子看到死人的装备,立马冲上去想要建起来,但是马上被同伴拿走,小子眼巴巴的看着强壮的同伴离开,不敢说什么,只能嘟嘟囔囔的向前继续寻找,这时候突然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小子被吓了一跳,连忙滚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那是一个面容稚嫩的脸庞,看上去十四五岁,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箭,血污和硝烟熏黑了他的脸颊,看不清长相。
“救救我。”少年嘶哑着道,他伸长手掌想要小子救救他。
小子看到是个人,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开,一双眼睛无比明亮,盯着那个求救的少年看个不听。
“小建奴,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小子警惕的离的远远的,慢吞吞的道。
少年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美玉,道:“我爹给我护身的,给你,你救我。”
小子眼中满是欣喜的望着美玉,虽然他年岁较小,但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想了想,他点头道:“我救你,你别动。”
说着慢慢靠近少年。
少年艰难的伸长手臂,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上的箭支,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
就在两个少年接触的瞬间,少年突然从胸口的布面甲里掏出一柄匕首刺向小子的脖子,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小子早就藏在身后的短剑砍在了少年的手臂上,见他的手臂砍断了一般。
少年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小臂被砍断一半,提溜在手臂上,源源不断的冒着鲜血。
小子的眼中没有杀戮,只有捕获猎物的欣喜,猛然跳到少年的身上,压住他之后大叫一声,砍掉了少年的脖子。
因为年龄太小,少年的力度不够,用尽全力只能砍掉半小边脖子,但是他并不心急,不断的挥动粗铁打造的钝刀,一下下的砍在那纤细的脖子上,不知道砍了多少刀,少年的脖子终于被砍断,小子脸上露出惊喜,警惕的望了望周围,见无人发现,连忙将那颗小小的人头藏在自己的衣服下面,丝毫不在意血水浸湿了破衣裳。
小子站起身望了望周围,找了块旗帜破布将人头包起来,然后从残肢上面捡起锋利的匕首,傻笑着站起来往后走。刚走了两步,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然后看着地上少年的尸体,又走回去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这才无比满足的跑回去。
跑回营地,小子望了望左右,走到一个年长的老兵面前,低声道:“大叔,我杀了一个建奴小子。”
老兵闻言嘿嘿一笑,道:“建奴小子我没有看到,汉人小子倒是见到一个。”
看到老兵不相信自己,小子偷偷揭开手里的破布,露出一个小小的鞭子。
老兵见了大吃一惊,连忙捂住人头,像是保护什么珍宝一样,低声道:“从哪弄来的?”
小子嘿嘿一笑,道:“我去打扫战场了,碰到一个还没死的建奴,就杀了他。您老可不知道,当时……”
“别当时了,人头归我,等我当个守长,你就跟着我吃兵粮。”老兵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小子的功劳。
小子并没有觉得不妥,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眼神狡猾的道:“有个乡亲说我娘生病了,我想给她寄回去点银子。”
老兵骂了一句,道:“臭小子,人不大,倒是鬼精鬼精的。分你三钱银子,要是有回乡的,我替你让他带回去。”
小子顿时无比的兴奋,连连告谢。
号角声响起,小子连忙躲到阵型后面,老兵则穿着破烂的布面甲,拿着长枪走上前列队。
如同之前一样,双方先用火炮开始对轰。
这次后金军学聪明了,阵型松散了许多,他们也不怕明军主动出击,推着盾车一步步的向着明军营寨奔来。
“都他娘的胆大点,炮弹最喜欢追着胆小鬼的屁股跑。”一个百总大声的道。
老兵闻言嘿嘿一笑,道:“那么说来,死去的人都是屁股被炮弹炸开死的,那喷溅的不都是屎尿吗?”
旁边的军卒哈哈大笑,气氛也活跃一些。
百总也是嘿嘿大笑,对着老兵道:“你个老龟蛋皮肉最厚,就算炮弹,都炸不烂你那身皮。”
说话间,后金军的炮兵也开始轰击,人头大小的炮弹落在明军的阵型内,将木墙打的支离破碎,一些明军被飞溅的木屑射中脸上,惨叫着捂着脸。
老兵的神情更加的凝重,看到不断有落入阵型的炮弹,打的身子扯得稀巴烂,死尸横陈,而且大多血肉模糊,肢残体缺,甚至都没个人形,仔细辨认才看得出是个人。
想到要是自己有一天也变成这样子,后背就一阵发凉,既恐惧又恶心,一路上吐得一塌糊涂,一直吐到黄澄澄的胆汁都没了,腿脚也都软了。
旁边的老兵冲他哈哈大笑着,道:“你个丘八夯货真***没用,都打了好几场了,还吐。”
老兵也不生气,嘿嘿笑着道:“老子是米粥喝多了。”
后金军的步甲兵和无甲兵开始靠近,百总声嘶力竭地喊着:“喝恁妈的!还不赶紧快点儿列阵,要是被建奴冲进来,都他娘的离死不远了。把恁操肶的劲头都给我拿出来!这个时候不发死狠就是死路一条!咱们辽东人多少年没有过过安生日子了,想了好好过日子,想要杀人头发财的,都他娘的往前杀!”
忽然,一颗炮弹悠着哨音落在他的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正在叫嚷的百总象是挨了一记重击,像是喝醉酒一样摔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
他身边的军卒直接被炮弹撕碎了半边身子,疼得发出瘆人的哀吼声,挣扎着想要求救。反而百总打了几个滚儿,居然没事样儿地站了起来,还骂骂咧咧地走到那名哀嚎的军卒面前,抽出腰刀照着军卒的脖子就是一下,大喊道:“一路走好。”
然后对着身边的军卒喊道:“老子告诉您们,这一仗打输了,咱的腿儿跑不过建奴的骑兵,要想活命,就禁恁妈的往前冲!”
明军中的火铳手纷纷开火了,连绵的激发声象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弥漫着大片的硝烟。
老兵撇撇嘴没有说话,他对于百总的话是相信的,但是潜意识里总觉得是让他们拼命打仗,然后用他们用命换来的战功去升迁,其他的将官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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