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祚恭恭敬敬的向李毅施礼,道:“督师,这段时间东虏境内连连发生时段,都传说是一队身披东虏各旗甲衣,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此事,督师可是知道?”
李毅笑着道:“看来你是想到了。”
刘兴祚闻言满脸喜色的道:“这种事情,往日根本就未曾发生过,而偏偏是督师大人前来辽东之后才发生,所以属下斗胆猜想,应当是督师的谋划。”
李毅道:“骑兵作战,自然是要多些准备。既然祖大寿等一帮将门不肯服从我,那自然就需要我自己想办法打开局势了。”
刘兴祚疑惑道:“督师大人的意思是,属下不明白,这样做对于打开辽东局势有何帮助?”
“这件事并没有这般简单。刘大人看来,我这般做,有何好处?”
刘兴祚低头想了想,道:“十五到三十五人的骑兵队伍,一人三马,来去如风,作为哨骑最是恰当。若是能够选拔壮士,突袭东虏田庄,定然能够给予东虏很多的麻烦。”
李毅笑着道:“哪还有什么坏处呢?”
刘兴祚又道:“坏处就是接连行动,东虏必定重视,若是调集大军围剿,这些精锐骑兵,怕是难以逃脱。”
李毅闻言哈哈一笑,道:“刘大人倒是看的明白。”
两人进入议事堂,两边各色将官纷纷站起来。
一些将官看着年轻的过分的李毅,一个个面露惊疑,很难相信新任督师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后生。
李毅投以温和的笑容,在刘兴祚的引导下走上正位,笑着道:“诸位同僚不必客气,我们之前还在铁山伏击过济尔哈朗,都是一起打过仗的兄弟,快坐下吧。”
将官们闻言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督师大人居然这么好和蔼,丝毫没有拿架子。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对于李毅露出丝毫的不敬。
要知道不管伏击济尔哈朗,还是夺取金州和复州两城,都是李毅率领大军取得胜利,接连大胜,乃是金国骑兵以来稍有的胜利,他们对于李毅也是心生敬畏。
刘兴祚的弟弟刘兴治拱手道:“当初一战,大人单骑破阵,击杀贼头李永芳的壮举,我们还都谨记在心。”
这时候刘兴祚笑着道:“你们怕还是不知道。最近建奴领地接连出现精锐骑兵截杀建奴,短短半月,就杀了不下三百人,而这些骑兵,为首的尽是督师大人麾下铁丁。”
刘兴治满脸惊讶的道:“可是在京城之下击败皇太极前锋,使得建奴不敢掠夺,仓皇北逃的铁旅兵丁?”
刘兴祚笑着道:“你这小子,整个大明,除了督师大人严加训练的铁丁,还有那支军队兵丁能够在野战,杀的建奴胆战心惊。”
李毅派出精锐骑兵骚扰后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辽东。不同于以往大明军队在野战不是后金的对手,这一站靠着先进的火器和战术,铁丁率领精锐的督标营骑兵常常能够以一当三,常常二十人的骑兵队伍,就能够击败六十人的后金马甲兵。
这么强大的战力,在辽东的明军内疯传,但是真正相信的并没有多少人。
李毅也不在意这些,对于他来说,此次作战的作用并非是鼓舞士气。因为烂泥扶不上墙,一群躺在烂泥坑里还能自得其乐,糟蹋自己的军卒,他们的士气不足一提。
李毅坐在正位上,看着下面的将官们道:“刚刚我和刘大人说起这件事,刘大人认为此事有利有弊,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督师大人要听我们的意见?”一个将官不敢相信的望着身边的同伴。
要知道往日里都是官员下令,他们武官去执行,什么时候他们一群低品的武官能够给督师大人提意见了?
李毅虽然年轻,但是威势十足,将官们不敢低声议论,只能沉默不语。
这种情况可以理解,一个低贱的武官若是敢在战场上向指挥大军的文官大员提意见,很可能会被拖出去砍掉脑袋。
李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安新铁旅之内,不要说一个营,就连一个伍的铁丁都会讨论战事,有好的意见也会向上一级的屯长提出来,借此立功。而大明的军队里,却还是维持一种老一套的古板做法。
武官的骨头已经被敲碎,要想让他们明白,自己才是战场的主宰,这件事怕是任重道远。
李毅并不责怪他们,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李毅愿意给他们提供这个机会。
“刘兴治,我听刘大人说你好读兵书,大家不愿意说,你愿不愿意?”李毅笑着引导道。
刘兴治听到李毅当众夸奖自己,稍微有些羞涩,一双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刘兴祚明白,督师大人并非是以往高高在上的文官,他是一个真正爱兵如子,愿意包容和培养他们这帮丘八的靠山。
看到自己的哥哥点头,刘兴治心中有了些勇气,站出来看着李毅道:“督师大人,我认为这件事太过冒险?”
“奥?”李毅有些兴致的看着刘兴治,道;“你仔细说说。”
刘兴治道:“派出精锐的骑兵小队,由精锐的铁丁担任队总,督标营的骑兵为骨干,确实能够杀光庄园内的鞑子。若是偷袭人数不多的鞑子巡逻兵,也能够获得斩首军功。可是东虏定然会想办法反击,到时候精锐骑兵损失过大,我们却只能够烧掉一些庄园,杀死一些鞑子兵,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是亏大发了。要知道,一个精锐骑兵,放在那里都是宝贝疙瘩。”
刘兴治的话让李毅哈哈一笑。
从付出和回报这方面来说,确实十分的有说服力。
李毅点点头,夸赞道:“你说的非常好。在你看来,精锐骑兵队伍在袭击东虏的时候,自身也会有损伤,得不偿失,也是对的。但是你知道精锐骑兵队伍和鞑子兵之间的战损比是多少吗?”
刘兴治满脸的疑惑,他并不十分明白战损比的概念。
李毅道:“战损比,就是敌方付出伤亡,与我方付出伤亡的对比。比如以往我们明军死伤六人,才能杀死或击伤一名建奴,这就是战损比。”
刘兴治挠挠头,道:“这个对比倒是有意思。大人懂得东西可真多。”
李毅笑着道:“这些都和分析战事息息相关,作为将领,都应该知道的。你猜猜,精锐骑兵小队和鞑子兵之间的战损比,能有多少?”
刘兴治看了看旁边的将官们,想了想道:“以往的战损比既然是一比六,我军死伤六人,才能杀死一个鞑子兵。那么督师大人手下都是精锐,应当能够做到一比三吧。”
一个将官听了忍不住道:“刘兴治,你这猜的不对。督师大人手下的铁丁可是用一千人,击溃了鞑子的六千人,怎么说都应当厉害些。”
刘兴治有些不服气的道:“你懂个什么?骑兵中大部分都是袁崇焕督标营的骑兵,他们也算是厉害?我看啊,一比三正好,督师大人你说呢?”
李毅笑着点头道:“你这个数字倒是没错,但是反了。”
“反了?”刘兴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说话的将官笑着道:“督师大人的意思是,精锐的骑兵,一个人伤亡,就能杀死三个鞑子兵。”
刘兴治并不相信,有些不服气的道:“督师大人,鞑子骑兵生活在穷山恶水之间,靠着打渔捕猎为生,一个个悍勇不畏死,我们碰见了大部队都是绕着走,如何能够击败三倍的敌人。”
刘兴祚看到自己的弟弟放肆起来,不由站起身来怒声道:“你懂什么?督师大人难道还会和你说假话?”
李毅站起身,拍了拍刘兴祚的肩膀,然后看着众人笑着道:“你们既然不相信,那我就跟你们好好说说这支精锐骑兵。”
“你们刚刚也是说了,精锐的骑兵队伍,但是这支骑兵到底是不是精锐,精锐到什么程度,你们可是知道?”
刘兴治等人纷纷摇头。
在他们的印象里,披着两层甲,骑着两匹以上的战马,全都是身材强壮,武艺高强,敢打敢杀之人,不就是精锐吗?
李毅明白他们心中的想法,脸上带着笑容道:“此次精锐的骑兵,他们大多都是原督师袁崇焕手下的督标营。能够入选督标营,你们应当明白,他们定然是武艺高强,身体强壮之人。但是你们对于强壮有没有什么概念?”
旁边的将官笑着道:“还能有什么概念?身体厚实,力气大不就是了?”
李毅点点头道:“这位将军说的在理。但是一个壮汉,他今天能够抬起三百斤的东西,若是吃上了半年的糠麦,还吃不饱,恐怕只能抬起两百五十斤的东西。而若是他能每天吃上油,再加上五天一肉,顿顿吃饱,在经过体力的训练,就能够抬起三百五十斤的东西。这样一来,两个相同的壮汉,他们的力气却相差了一百斤。”
李毅这番话有些难以理解,旁边的将官都听不太明白。
刘兴祚开口道:“督师的意思是,精锐骑兵,他们每五天能够吃到肉?而且每天吃的不再是糠麦陈米,而是能吃到用油炒的菜?”
这番话,让旁边的将官们纷纷被吸引住了。要知道,每天能够用油炒菜,并且顿顿吃饱,五天还能够吃到肉,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富户的生活。他们将官们,平日里都没有这种待遇。
李毅点点头,道:“这就是督标营骑兵和铁丁的伙食标准。”
不理会下面将官们的议论声,李毅伸手从朱齐龙腰后拿出一个短小精致的手铳,这个动作顿时被将官们看到,他们好奇的望着手铳,大多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武器。
李毅用纸弹上药,放入铅弹,并且压实之后,走出了议事厅,
一应将官们纷纷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来到院子中,李毅瞄准十丈开外的屋顶装饰,扣动扳机,一声清脆的轰鸣声,铅弹击中远处的装饰,将陶瓷的装饰打的四分五裂。
要知道这可是十丈开外,六十步开外,能够达到这个射程的火器很多,但大多没有这个精准度。
李毅举起手里冒着青烟的手铳,对着目瞪口呆的将官们道:“这是手铳,顾名思义,就是简单握在手中能够操作的短小火铳。这种武器,每一支骑兵小队中都会一部分骑兵使用,你们想想,要是双方对冲之前,敌人纷纷举起手铳,对着你们扣动扳机。”
将官们脑补着这个画面,纷纷打了个寒颤。
李毅从朱齐龙手里接过掌心雷,看着角落里的盆栽,点燃火绳,扔了出去。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角落里的盆栽已经被炸成碎片,无数的弹片射在强上,入墙极深,要是身体,恐怕已经射进了内腔中。
明军中有过简单的手雷,但它的体积远远比安新手雷要大许多,所以射程近,杀伤效果也并不好,所以主要用于实战。
这是将官们第一次碰到安新的手雷,这种武器不仅小巧玲珑,而且有着很大的杀伤力。用来对付建奴的骑兵,也可以用巨大的爆炸轰鸣声来惊扰战马,是一件杀敌利器。
一些好武的将官已经满脸火热的盯着手铳和手雷,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器,他们就算是和东虏野战,也不用再怕了。这么精良的火器,简直就是杀敌利器。
李毅又召来一个铁丁,让他露出里面的镶铁棉甲让将官们查看。
看着做工精细的棉甲,这些将官们倒是看不出什么差别,有些疑惑的望着李毅道:“督师大人,这件甲衣,难道也有什么玄机?”
李毅点点头,指着棉甲道:“这件棉甲你们仔细看看。”
一个将官走上前仔细查看,突然惊讶的道:“胸口好像有一层护心镜?”
另一个将官也走上去,擦看一番道:“还真是护心镜。但是这样薄薄的一层铁片,能够抵挡住弓箭和火铳吗?”
李毅道:“这里面的并非是护心镜,而是胸甲。这层薄薄的也并非铁片,而是钢片。这种钢,乃是用安新专门的冶炼技术锻造出来,强度更大,能够远距离的挡住火铳和弓箭的射击。”
“难道真有这种利器?”刘兴治显然十分感兴趣,仔细的看看。
他摘掉铁丁的斗笠盔,发现里面也有一层钢片。
用手敲了敲,刘兴治满脸兴奋的道:“建奴骑兵虽然凶残,但是最让我们头痛的,还是成群的弓箭手。他们的弓箭又强又密,杀伤力很强,而我们身上的兵甲对于弓箭防护并不好,很多时候都能被射穿,两军对战的时候,鞑子兵会一边冲击,一边拿出弓箭向我们射箭,箭矢一旦造成我们的阵型的混乱,鞑子兵就会突然冲进来,将我军击退,死伤惨重。而要是有了这种用钢做的甲衣和头盔,我们就不用怕建奴的弓箭,这样一来,就能够击败建奴。”
李毅笑着道:“兵甲确实是利器。要知道这种甲衣,虽然质量坚硬,但是主要用在致命之处。至于原因,就在于造价太过高昂,所以并不能大规模的列装。”
刘兴治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一套这样的甲衣,需要多少银子?”
李毅道:“大概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用这么多银子武装军队,并不是轻易能够承担得起的。要知道大明进口日本的倭刀,一把也只需要几钱银子而已。
李毅笑着道:“但是只要用钢片衬在致命位置,也能提供很好的防护力。而且价格也能下降很多。”
旁边的刘兴祚感叹道:“我们都没有想到,督师大人手下的这支骑兵居然会装备这么多的新式武器。一人三批战马,为首的战马还披有马甲,骑手更是穿着十两银子一套的甲衣,有手铳这种锐器用来杀敌,有手雷这种大杀器用来对战,这几种武器,就能够提供很大的战力,怪不得督师大人刚刚说能够打出三比一的战损比。”
刘兴治道:“要是我们东江军每人都能有这样的军备,碰到建奴完全就能够将他们彻底的击溃。”
李毅笑着道:“有时候战力的强大,也能在于装备上面。但是要是全然依赖装备,在我看来,那就是舍本求末。除了武器,战场上最重要的还是作战的人,只有拥有敢战,能战的军队,才能够获得胜利。而想要真正的把握战机,就需要学会战术。”
这个新词让刘兴治又有些不明白,他看着李毅道:“督师大人,战术有什么用?能够帮助我们大胜仗?”
李毅笑着道:“战术也能看成兵法,战场杀敌,兵丁厮杀,难道将军也要上前厮杀。将军做的,应当是决胜千里之外,而这些,就需要战术。”
李毅看着下面的将官们,知道今天说的这些对于他们有着不小的冲击,但这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接触了新的武器,这群将要投身于战争之中的将官就像会不断的去学习进步,因为只有学习,只有强大起来,他们才能活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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