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好。”
“嗯……我应该叫你“17号”,还是“普罗米修斯”呢?”
终焉之茧前,白陌看向天空。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听到一个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时,人们下意识会往天空看。
明明地面好像更简单,也更合理一些。
但……或许是本能吧。
毕竟白陌也是下意识看向天空。
“名字只是称呼,我并不在意。”
“相较之下,您倒是比预想中更加放松许多。”
“放松吗?”白陌摇了摇头,苦笑。
“或许,只是因放下了一切,不负责任的丢弃所有后……才有心思去想这些吧。”
“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于文明乃至这片宇宙,都无异于英雄之举。”
“英雄……”白陌的唇瓣微动,缓慢低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随后有些苦涩的叹气。
“虽然很不想说,不过我现在讨厌这两个字。”
“这并不奇怪。”略带机械的声音不急不缓。
“对于旁人而言,英雄是荣誉,是象征,是值得仰望与嫉妒的伟人。”
“但只有英雄本身明白,这两个字背后所蕴含的含义。”
是错觉吗?这个声音不易察觉间,竟横添了一份情感。
“自程序启动至今,在虚数之中我找到了许多属于你的痕迹。”
“我知道你的故事,你的情感,你的过往,你走过的每一条路。”
“以及……你所背负的真相。”
“也许我也会忘记你,也许我的程序会就此消失。但此刻,我想仅以我,与梅,感谢您愿意走完这段路。”
“你认为换做其他人,会是不同的结果?”白陌有些好奇的追问。
却听:
“那并不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做出的决定。”
“且在我的计算之中,能走到这里的人,概率本该是0。”
“但我过来了。”白陌耸肩。
“所以我才要说,那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决定。”
“你……即将创造奇迹。”
“……”
“该说,真不愧是被误认为崩坏神的人工智能吗?”
“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双手叉腰,白陌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
“所以果然,梅能猜到那个真相,也是因为你,对吗?”
“外神的诞生太过突兀,如病毒改变着树海的平衡。”或许人工智能便是这一点好。
不会跟凯文一样,说些谜语。
“遵从本能的造物之主(树海)维系本能的发展,但虚数的改变将会是宇宙的重启。”
“被污染的虚数内能诞生无序的神明,无穷无尽。”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有一个。”
“这并不难猜测。”
好吧,或许应该收回前言。
该说不愧是跟着凯文混的吗?这谜语说的,真好!
“所以,这就是最后一段路了吧?”
白陌看向远处的终焉之茧。
“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心脏,已经具备了“祂”苏醒的必要条件。”
“但也因此,你也失去了做为心脏的基础。”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容器。”
“以“祂”对人的思想,我想不会有什么东西比见证了无数文明灭亡的终焉之茧更加适合。”
对啊,就是这样。
这也是为什么说即使到如今,终焉之茧依然是最重要一环的原因。
因为……
那是她的容器。
因为白陌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人生。
换句话来说,她其实已经是一个人类了。
因此,她才需要抛弃这些,并寻找到一个可以承载这份人类意志的容器。
而那拥抱与见证无数人类文明灭亡与新启的终焉之茧,无疑成为了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有着人性的内心,加之见证无数人类文明的终焉躯壳,最终得以缔造如今跃动使其归来的心跳。
“谢谢。”
“……”
第一次,它沉默了。
好奇怪,人工智能也会沉默吗?
“我不明白。”
“我之所言,只是最简单的解答。”
是的,它只是告诉了白陌一些最简单,甚至她自己或许也早已清楚的事实。
却迎来了一声道谢。
这让它不解。
也第一次想去寻求这样一个或许是,“无关紧要”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说……我是人,所以才需要一个容器。”
“……”
“只是这样?”
“对啊。”白陌笑着点头。
“这或许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我,却是最好的临别礼。”
“所以我才要说,谢谢,谢谢你在最后解答了我留存于内心的疑惑与……”
“不甘。”
是啊,不甘。
就如她在那个广场上问自己。
“那么,我还算是人类吗?”
现在,她知道了。
“我是人,正因我是人,才需要这样一个容器。”
这份执着来自于心,它看似毫无意义。
但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明白,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到底有多么的珍贵。
“再见了。”
“不……”
“或许,没有再见。”
“但至少在最后,我想我真的有拯救了什么……”
“对吧?”
转过身,白陌面向终焉之茧,迈开脚步。
“有人曾说,我的拯救是牺牲无足轻重的生命,去拯救所谓的主角。”
“所以我想这一次……”
“不会再有人因此而离去了吧?”
……
……
“呼……”
在人生的最后,是不是要有一场独白?
又或是,走马灯?
但此时此刻,我走向这颗终焉之茧。
这条路很短,短到我甚至无法去过多的赘述什么。
但它也很长……
长到我可以再度回忆过往的一生。
所以……
若用一场梦宣誓你的人生,那么它因何而开始?
萌芽的初生?第一眼看到的世界?还是他人诉说的一个故事?
可在我的记忆中,我更想说这场梦始于五万年前的那片夜空,熄灭于第一场冬夜的雪,重燃起那位粉色少女的掌心,死寂于那场终焉的陨星。
挣扎于生死的轮回,行走于云霞环绕的太虚山,沉睡于巴比伦的实验,复苏于那个冬雪的早晨。
看呐,我已经走了这么远。
无论是躺在那个老人的怀中,还是担负起后来第一声白姐,又或是依靠于这一声小陌。
我都未曾停下脚步。
如今,我又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就如当年踏上那座实验……
后悔吗?
遗憾吗?
又是否想过停下脚步?
不知道啊。
我真的走了太远,远到回忆只能告诉我……
失望是一切的开始,难受是平淡的过程,绝望紧随其后,孤独或将一生,心痛只留于心,落下伤心的尽头。
但……
很精彩,对吧?
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着一段可以向你,向她,向每一位欢送我之人诉说的精彩故事。
那是我的,名为“人生”的故事。
或许……它并不是那么美好。
也很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狼狈的一面。
不过……
“我总是这样,不是吗?”
“总是像这样将自己弄的很狼狈。”
此时,白陌的步伐停在了终焉之茧前。
注视这颗遮天蔽日的巨茧,白陌伸出手,脸上却释然一笑。
“所以……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
“原谅我。”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