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宗的情报?徐修容美眸诧异,抬手指了下对面蒲团:
“坐。你问这个干嘛。”
季平安盘膝坐下,两人隔着一方红木方桌对视,他没有犹豫地开口,丢出准备好的理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知道的,我要参加神都大赏的。”
徐修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眼神复杂道:
“你倒是心急,我也是刚拿到对方队伍的资料。”
季平安乖巧端坐,呈洗耳恭听状。
徐修容抿了抿红唇,说道:
“昨日火凤压城,你也看到了。所以,此番御兽宗的‘御主’亲临,不过按规矩,这种大人物只是观战,所以真正的‘领队’,乃是栾长老……
“其下,便是一群御兽修士,其中,最为出挑者,是一对年纪不大的‘赵氏’兄妹,也是你需要关注的对手。
“其兄现今十六岁,主修宠兽为金刚白虎,尤擅武夫技法,辅修宠兽为钻地龙……
“小的一个女童,年仅十三,主修宠兽为雪原巨熊,不善近战,但天生神魂较强,辅修宠兽为青冥鱼……
“当然,这是公开资料,未必代表真实战力,辟如辅修的宠兽,就可以更换……但主修一般不会动……
“此外……听闻,这兄妹二人性格颇为独特,只是未曾见过,不知具体。”
房间内,徐修容耐心讲解。
季平安脑海中,则对应浮出关于不同种宠兽的特长,缺陷,对应的应对方法等资料。
其中不少资料,都为御兽宗绝密,外人鲜少知晓。
但他知道。
……
……
神都南城。
一辆马车行驶过宽阔的街道,远远停在一座僻静的宅院外。
“高师,到了。”驾车的墨林弟子勒住马缰,开口道。
车帘掀起,显出穿宽大衣袍,腰悬古砚,银白长发的大画师。
“你在此处等我。”高明镜叮嘱一句,拂袖飘下车辇,一双靴子宛若踩在云彩上,朝前方大宅走去。
这里,乃是御兽宗在神都城的落脚点。
因宠兽修行,对环境要求独特,故而……御兽宗在九州各大主城,都以商铺名义,购置有大宅。
平素也不住人,只耗费些经费,命人偶尔打扫。
以高明镜的身份,若只是长老带队,他并不会亲自拜访,但既是“御主”亲临,主动前来便不会显得跌份。
当然,他今日前来,也并非只是寒暄走动,亦另有目的。
心念转动间,高明镜道明身份来意,守门的弟子忙进门通禀,不多时返回,只说了个“请”字,领着大画师进入内院。
甫一进院,耳畔便传来虎啸猿啼。
宽敞的宅院四周,一名名训练宠兽的弟子好奇望来,皆身穿制式短袍,腰悬少则一枚,多则两三枚古铜色令牌。
身旁,则或蹲,或盘旋古怪妖兽。
“高先生,亲自来访,蓬荜生辉。”一道声音传来。
高明镜抬眼望去,只见内堂门口,一名中年女人亭亭玉立。
五官明艳大气,双眼大而圆,胸脯高耸,充满成熟女子的韵味。脸上虽带着笑,只是骨子里的冷淡,令人觉得难以接触。
高明镜笑道:
“栾长老,许久未见,风采依然。”
唤作栾玉的中年女人笑着回礼,抬手作势,请其入堂内落座,旁边有弟子奉茶摆好糕点,继而退出房间,垂首侍候。
五大宗门内,御兽宗向来讲究气派规矩,门内等级相较更严。
与门风松弛随意的墨林、槐院迥异。
二人落座,先寒暄了阵。
等气氛酝酿恰当,栾长老抿了口茶盏,隔着袅袅茶气,笑问道:
“不知高先生造访,所为何事。”
高明镜爽朗笑道:
“昨日贵派入城,声势浩大,高某方知御主亲临。我墨林与贵派素来交好,自当前来拜访。”
作为社交达人,在高明镜嘴里,墨林和谁都交好。
栾玉先是含笑,继而叹道:
“高先生有心了,只是恐令贵客失望,御主舟车劳顿,尚在闭关休憩。下令不得打扰。”
这生硬的借口……编瞎话都这般敷衍……高明镜心中嘀咕,脸上一副遗憾神色:
“是高某孟浪了,未提早递上拜帖。适才出门,听闻贵派将与道门、钦天监演武?不知可有其事?”
明知故问……最烦你们墨林这个虚伪模样……栾玉腹诽,明艳大气的脸孔扬起笑容:
“确有其事,高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想提醒一二。”
高明镜叹气一声,苦涩道:
“贵派想来,已听闻前些日,我墨林演武的变故。”
栾玉提起精神,好奇道:
“有所耳闻,听说被一自称‘禾’的少年人一日间逆转……”
说起这个,她亦难掩好奇心。墨林实力虽非顶尖,但绝不弱,尤其在琴棋书画这些“雅事”上,更冠绝九州。
实难想见,竟落得全败下场。
高明镜苦笑道:
“栾长老见笑了,此事的确不假。只是那‘禾’姓少年身份,却颇显古怪。”
语气一顿,他故意吊了下胃口,才神色凝重道:
“当日,我欲问其来历,却给他以传送术法遁走。而后,道门辛掌教隔空传讯,暗示此人与其有关……”
他将当时发生的事,简略描述。
成熟明艳的女人眼眸锐利,眉头紧皱:
“辛掌教亲自出面?”
高明镜颔首,意味深长道:
“你该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道门此番,或有隐藏底牌,贵派若去演武,可要小心了。”
栾玉神色郑重道:“多谢高先生提醒。”
高明镜笑容温和,坦然受之。
此来,他目的有三:
一者拜访御主,算是修行界的人情走动;二者,透露消息,既卖了个人情,又可以令御兽宗演武时,进一步试探道门实力;三者,也存了打探消息的意图。
这会端起茶杯抿了口,话锋一转:
“风闻贵派年轻弟子中,那赵氏兄妹名声甚大,不知可在此处?”
图穷匕见……老阴比,换着法地打探情报。
明艳大气,骨子里冷淡的栾玉嘴角笑容不变,朝外招呼了两声。
一对穿弟子制服短袍的少年少女,先后走来。
少年约十六七,小狮子般,神色傲然冷峻,腰悬令牌,手中还拎着一只漆黑哨棒,身上蒸腾热气,似乎在练武。
少女……或可称之为女童,个子只到少年胸口,粉雕玉琢,精致可爱。只是一张小脸板着,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元吉、元央,快见过墨林高先生。”栾玉笑道。
这一刻,外表的冷淡的中年女人浮现发自内心的笑容,隐有母性光辉。
恍惚间,并非杀人不眨眼的修士,而是凡间给客人炫耀自家儿女的妇人。
小狮子般的赵元吉眉毛一挑,神色冷峻,淡淡道:
“见过高先生。”
语气中却没什么敬意,更像是敷衍应付……是个骄傲的选手。
粉雕玉琢的赵元央板着小脸,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呵呵。”
高明镜:?
栾玉:……
堂内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周围的弟子们撇开头去,却并不惊讶。仿佛对这对兄妹的性格见怪不怪……
“哈,”尴尬的气氛中,栾玉勉强笑道,“童言无忌,令先生见笑了。”
高明镜自喻“长袖善舞”,短暂愕然后哈哈大笑,一副慈祥长辈模样,捋着并不明显的胡须,赞叹道:
“少年风骨,当如傲雪寒梅。”
“童言无忌,方显道心澄澈。”
难为你了……这都能夸……栾玉沉默了下,笑着正要开口。
就听赵元吉眉头一皱,淡淡道:
“先生唤我兄妹来,有何指教吗?”
栾玉抢先道:
“高先生得知我宗演武,特来传授经验。”
女童赵元央嘴角一抽,‘呵’道:
“传授失败经验吗。”
堂内空气一下安静了。
就连庭院中宠兽的叫声,也默契地消失了。
栾玉长老深吸口气,转而对后者勉强笑道:
“高先生,可还知晓道门,或钦天监这一代有何出挑弟子?”
生硬的话题转换。
高明镜挤出笑容,仿佛没听见女童的话,笑道:
“倒也并无新鲜人物,想来贵派也都知晓。若说新人,钦天监倒出了个叫季平安的,据说,乃国师临终前举荐,天赋惊人,虽踏入修行不足两月,却已初露峥嵘……”biqμgètν.net
修行不足两月……栾玉顿时失去兴趣。
小狮子般的赵元吉淡淡评价:
“高先生好歹也是大画师,若关注洛淮竹,道门圣子、圣女也就罢了,一个区区修行不过两月的何必提及,眼界要放高些才是。”
赵元央:“啊对对对。”
高明镜面皮抽搐,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告辞:
“高某还有事,便不再叨扰。”
栾玉长老讪笑:“我送先生。”
等将人送走,望着墨林马车离开,栾玉回到内宅,望着垂着头,一副“你批评吧,我听着”表情的赵氏兄妹顿觉无力。
正要说什么,突然有弟子来报:
“御主找您。”
……
当栾玉推开后宅一扇房门,发丝朝后拂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她并不意外。
迈步走入装饰华贵,铺着绣花地毯,摆放名贵红木桌椅,瓷器,垂挂珠帘的房间。
站定。
目光透过白玉珠帘,望见卧室内,一道优雅贵气的女子身影。
女子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端坐于梳妆镜前,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纤长素手轻轻握着小刷子,为窝在台上的一只小红鸟梳理毛发。
身旁丝绸软榻上,还丢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小书。
即便只是个背影,隐约能在铜镜中窥见欺霜赛雪的一角容颜,却已是天姿国色。
“高明镜来了?与你说了什么?”女子冷淡威严的声音传来。
栾玉长老俯身回答:“禀御主……”
她一五一十,将两人对话转述了一番,并略过了最后面一节。
“辛瑶光亲自出面,阻拦调查?”女子梳着毛发的动作一顿,梳妆镜内,隐有眸光闪烁。
栾玉点头:“我怀疑,那个‘禾’姓少年,乃道门中人。且做了伪装,若看年纪,倒是与那圣子有些形似。”
“不是圣子。”女子否决,“道门内不会有这等天才,恐另有来历。”
栾玉并未质疑御主的判断,疑惑道:
“可还能是谁?钦天监可能性更小。”
女子沉默片刻,说道:
“此番演武可多加试探,呵,那高明镜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么?让我们去找。”
栾玉没吭声。
女子略过这个话题,突然道:“苟寒衣还活着吧。”
栾玉道:“此前重伤垂死,好在救过来了。”
女子冷哼一声:“倒是命长,他老主人都走了,他还活着。”
栾玉好奇:“御主要见他?此人跟随国师多年,知道秘密不少。”
女子没有回答,栾玉见状,默默告辞离开。
等房门关闭,凤冠霞帔,贵气逼人的当代御主停止了梳理毛发的动作,手中小红鸟化作一抹流光,钻入一面金色令牌中。
她抬起头,铜镜中显出一张端庄的鹅蛋脸,雪肤樱唇,五官极为标致。
只是一双肃杀的凤眸,以及威严冷艳的气质,冲淡了脸型的柔美。
“哗啦啦……”
床榻上那一册小蓝书飞来,“啪”地被她攥住,封皮上显出《苑云传》三字。
当代御主咬牙切齿:“大周国师……”
……
……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静室内,徐修容做了个总结,觉得有些口渴。
季平安端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令女星官大为受用。
“听起来,这一代御兽宗年轻弟子的确不简单。”季平安感慨,有点羡慕。
徐修容喝了口茶,说道:
“也正常,修行界也有大小年的说法,神都大赏好多年才一届,出些厉害人物并不意外。”
顿了顿,她心中补了句:包括你,不也是么。
季平安点头,然后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对了,当代御主的情况呢?”
徐修容嫌弃地瞥他:
“好高骛远也不是这样的,你还想拿御主当对手?这一代御主我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很霸气,也很有野心的女人,和上代截然不同。名字唤作齐红棉。”
我知道……就是确认下……季平安起身告辞。
直奔珍珑塔。
……
不多时,当季平安穿过法阵,进入第十层,一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劈飞回来。
洛淮竹“哼”了一声,疑惑地扭头,看向抬手接住自己的年轻人,露出灿烂笑容:“正想找你。”
季平安笑道:“我也正想找你。”
洛淮竹茫然:“干嘛?”
季平安神秘一笑:“给你做个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