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你不要怪锦儿,她没有错。你想想看,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连我的令牌都办不成事,说明这个府上已经不是你我想得这么单纯了……”
王霖抱紧张贞娘,安慰道:“我知道你性格恬淡,与世无争,不愿意与人计较,但现在这样……你这般忍让下去,以后我在府上还好,若我不在,谁来护得住你?”
“若你以后有了子女,她们是不是也要在这府上受欺凌?”
张贞娘闻言便沉默下去。
“锦儿,不要哭了。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贞娘这边处理公务,让人把我书房的一应用度都搬到这边来。”
“还有,去把夫人和几家娘子都请来。”
韩嫣是第一个来的。
韩嫣带着倚翠司琴进院,见这小院如此凄冷简陋,也大吃一惊。
韩嫣何等见识,马上就醒悟过来王霖的用意,却也面不改色直接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进了,尽管沉稳如她,都忍不住面色一变。
这也忒……连倚翠房中都比这要好上百倍。
王霖面色阴沉,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
张贞娘面色尴尬不安,立即给韩嫣施礼。
韩嫣赶紧扶起张贞娘,拉起她的手小声安抚着。
潘金莲随后带李师师孟玉楼阎惜娇等人来了,花蕊和扈三娘在军中当值,不在府上。
潘金莲见院中如此,又进屋见这般清冷简单陈设,俏脸就变了,她也当即明白过来,王霖为何要让她们都来了。
潘金莲立即扭头望向庞春梅和李瓶儿。
两女也很意外,均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到底为何这样。
潘金莲脸色难堪,竟然跪在了王霖身前:“夫君,是金莲的错,金莲过去掌管内务,没想到会让贞娘姐姐吃这般苦,是奴的错。”
王霖起身将潘金莲扶起,柔声安慰一句:“金莲你不必如此,我当然知道这非你所为。夫人,我今日叫你们都过来,不过是想让你们看看,若是家宅不宁,会出现何种后果。”
“夫人,在你们韩家,包括京师诸多高门大户中,这等事应很常见。我心知肚明。但在我王家,我王霖今日在此发誓,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把那个管家婆子给我带来。”
王霖盛怒之下,就算是韩嫣和潘金莲,也不敢多说半句。
潘妈妈其实也就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还颇有几分颜色。
她是潘金莲的娘家亲戚,算是潘金莲的远房姑母。
潘金莲嫁给王霖且王家发迹后,潘家不少亲戚都主动找上门来,这潘氏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府中做事的还有孟家的人。
这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孟玉楼为人谨慎,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绝不允许孟家亲戚在王家胡作非为便是。
至于潘家人,潘金莲毕竟年轻,娘家这些亲戚上门求个事做,她心一软就应下来,平时也多给几分情面照拂。
随后这潘氏倚仗是潘娘子的娘家长辈,在府上嚣张跋扈,勾连内外,把持管家大权,贪墨府上银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筚趣阁
潘金莲有所耳闻,便说过潘氏两次。
但潘金莲绝没想到,潘氏会如此放肆胆大,竟敢连王霖的女人都敢苛待。
潘氏胆战心惊跪在王霖面前,连连叩头不止。
王霖淡淡道:“潘妈妈是吗?我刚才让锦儿持我令牌,去账房支取些银子使用,你竟敢不予支取?”
潘氏辩解道:“回使君的话,现在这王家府上是夫人掌管,夫人有过交代,不管任何人支取银钱,都需要经过夫人允准才行,所以……”
王霖霍然站起:“所以我取些银子,也得经你同意吗?”
王霖怒从心起,一脚将这潘氏踢了个跟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我且再来问你,贞娘这边如此苛待,扣减下的银钱是不是都进了你的私囊?”
“从实招来!”
潘氏慌不迭膝行至潘金莲跟前,紧紧抱住潘金莲的腿哀嚎道:“金莲,救救姑母……救我……我可是你娘家人!”
潘金莲怒斥道:“你是我娘家人不假,但你竟敢在府上如此作恶,连贞娘姐姐这边你都敢欺凌,你真是该死!”
王霖手一振,腰间佩剑瞬间出鞘。
不要说潘氏和她串联的几个婢女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韩嫣众女都面露惊色。
但即便韩嫣也不敢上前劝说。
王霖手中剑一挥,众女惊呼声起,潘氏的发髻被斩去半截,乱发散发沸沸扬扬飘了一地。
潘氏面色如土,吓得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金莲,这潘氏是你娘家人,我便交给你处置。其余人等,送青州府,按律处置。”
王霖收剑归鞘,拂袖而去。
因张贞娘坚持,所以还居此处,但院中陈设一应用度均被韩嫣立刻安排布置起来,还安排了其他几个婢女和长随伺候着。
随后,潘金莲亲自送来五百两白银。
孟玉楼李师师几女也都送了些首饰银钱过来,张贞娘的日子一下子暴富起来,锦儿眉开眼笑,张贞娘却是忧心忡忡。
这高门大宅暗流涌动,她此番有王霖出面讨个公道,可以后呢?
若王霖疏于关照,这后宅中的下人谁还能拿她当回事?
她更担心由此得罪了潘娘子。
锦儿却不以为然道:“娘子,你想多了,潘娘子不是这等人的。再说只要使君在,以后谁敢对娘子不敬?”
王霖一步踏进房来,笑道:“贞娘,锦儿说得对,金莲不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怨怼,她只有自责。再说,只要有我在,今后府中谁敢狗仗人势,必严惩不贷!”
张贞娘幽幽一叹:“夫君,妾身实不愿如此,妾身……”
王霖轻笑,“莪知贞娘从不愿与人交恶,也不愿意争抢什么,但就是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被下人欺辱。因此,我决定今后就在你的院中处理公务,贞娘识文断字,颇有才学,今后就帮我处理些公文往来,免得你憋闷。”
张贞娘大惊失色:“夫君,万万不可,妾身万不敢坏了府中的规矩,让夫人不虞。”
王霖大笑,“夫人不会多想。夫人掌控内宅,事务繁杂,也没有精力帮我处理公务。师师醉心音律,玉楼忙于商运,花蕊和三娘在军中当值,时下府中也只有你能帮我忙了……”
实际王霖不过是想给张贞娘找点事干,同时树立她在府中的地位。
否则时日久了,类似的事情不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张贞娘还待说什么,却被锦儿扯了扯衣衫。
……
韩嫣主院。
倚翠和司琴急匆匆进门,压低声音道:“夫人,那潘娘子暂把那潘氏关在了柴房中,然后现在正在清理府中姓潘的人,据说竟发现了十七八人,都是那潘氏的亲戚。好可恶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弄进府上了,这府上的银子,还不知被她贪了多少。”
“夫人,这府上的下人管事,我看都不能再用了,夫人,不行的话,让家里从京师给咱调些心腹过来?”
韩嫣面色一变:“万万不可!”
“可夫人呐,咱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到处都是人家的心腹,你以后可怎么管家啊?”
“这府上下人,除了潘家人,估计还有孟家人。咱们都不能轻动。目下之计,看此番清理能逐出多少人去,然后我跟夫君说,就从青州买些使女仆从使唤便是。新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懂了吗,倚翠,司琴。”
“可婢子还是觉得自家人好使唤,也忠心耿耿。”
“行了,以后这话不能再说。另外我提醒你们两个,万不可学那潘氏,仗着我,也仗着韩家,就在府中跋扈,夫君何等人你们也见到了,不要到时候犯了错,连我都护不住你们!”
“司琴,你去看看潘娘子如何处置潘氏。”
……
潘氏伏地哀嚎认错。
她身后跪着一大群潘氏弄来的下人。
潘金莲面色复杂。
她知道此番府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如何处置潘氏。
若处置不公,不要说夫君那边交代不过去,其他姐妹都会觉得她偏私。
“金莲,娘子,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是你本家长辈面上……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潘金莲深吸了一口气:“你过去犯了错,贪墨了王家不少钱,我都看在娘家人的面上既往不咎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竟敢以下犯上,苛待贞娘姐姐……”
潘金莲眼角的余光扫了司琴一眼,又冷道:“你们都认为贞娘姐姐身份低微,又无娘家势力可倚仗,便断定她在夫君心中无甚地位,又见她与世无争,所以就欺负她。可你们怎知……”
潘金莲顿了顿又道:“你们怎知,这贞娘姐姐是夫君孤身一人冒死杀进那东京高太尉府上,力抗千军万马,将她救出来的……连我都敬她喊一声姐姐,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包天,敢欺负她?”
司琴也面露异色。
她没想到张贞娘竟有此来历。
可想而知,能让王霖冒死杀进高俅府上营救的人,那岂能在王霖心中毫无地位?
潘金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她突然睁开眼睛,断然挥了挥手:“潘氏以下犯上,贪墨府上用度,又目无主君,私自勾连,搅乱内宅不宁,其罪当诛!”
“来人,将潘氏推出去,家法杖毙!”
“其余人等,杖责三十,追缴所有财物,逐出府去。若有抗命不从者,交青州府处置。”
众人皆惊。
司琴也很意外,没想到温温柔柔的潘娘子性格中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竟然真能做到大公无私,杖毙自己的娘家人!
潘氏鬼哭狼嚎,被护军拖了出去。
潘金莲叹息一声,转身就走去。
庞春梅和李瓶儿赶紧跟了上去。
“娘子,是不是处理的有点狠呐,撵出去就算了,毕竟是娘子的娘家人,多少要给点面子吧?”庞春梅道。
“夫君在看着我,夫人在看着我,其他姐妹也在看着我,我能怎么办?潘氏该死,若不杀她,夫君心里那口气是平不掉的。”
“瓶儿,你去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今后但凡潘家人,号称我娘家人的来人,府中一个都不要留,全部撵出去。”
“瓶儿省得了。”
韩嫣听司琴说潘金莲毫不偏私按照家法将潘氏杖毙,不由笑道:“看到没有?咱家这位潘娘子也是不同凡响的,着实顾全大局,实在令人可敬。”
“潘氏若不死,就不能以儆效尤。若今后下人都跟着潘氏学,以下犯上,贪墨银钱,这府上的规矩就毁了。”
“这里是王家,是夫君的渤海郡公府,堂堂的伏虎军节度使府,这里只有王家的人,不要有任何外戚,包括咱们韩家的人,潘家的人,或者其他什么家的人。”
“我想,经此一事,孟娘子应该会很快就把她孟家的人清理出去,她可是个做买卖的精明人。”
那厢,王霖闻报便笑着对张贞娘道:“金莲杖毙潘氏,也给贞娘你出了这口恶气了。锦儿,你不要管贞娘怎么想,以后谁敢对贞娘不敬,就直接去跟我说。”
“多谢使君。”
锦儿又道:“潘娘子还警告府里下人,说我家娘子可是使君冒死从高太尉府上救出来的心爱之人,今后谁敢对娘子不敬,必定家法严惩不贷呢。”
张贞娘面色大红,旋即想起当日王霖杀进高俅府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时的一幕幕,眸中便充满柔情。
王霖大笑,走过去一把抱住张贞娘道:“是啊,我冒死营救出来的好娘子,那自然是要加倍呵护怜惜的。”
锦儿羞红脸,赶紧跑出房去。
张贞娘也大羞,轻微挣扎起来。
王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贞娘,你我能在一起颇为不易,你性子柔弱,只知逆来顺受,但若是你受了委屈都不与我讲,将来导致你我情分生疏,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护你一生。”
张贞娘泪如雨下。
……
潘氏被杖毙,潘家来的人都被驱逐,随后孟玉楼也悄无声息遣散了孟家来的亲戚族人。
由此,府中下人便空了一大半。
韩嫣正在安排去重新物色人手,倚翠匆匆来报,说有个白衣女子求见,手里拿着韩家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