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请坐。”
王霖的声音非常平静。
他端坐在那,俊俏哥儿的风流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威严摄人心魄,林氏满腹的羞恼渐渐化为一股畏惧和不安,她颤颤巍巍坐在了王霖的对面。
下意识掩好衣襟,收敛心神。
心却一直在砰砰直跳。
“大娘子,我听说王三官带着王家人住进了前街的一栋宅子,那栋宅子是最近县里一桩杀人案涉案的宅子,而且王三官转卖给我的两间绸缎铺子也属涉案产业。”王霖淡淡道。
他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林氏愕然:“这……郎君说的可是那前街张氏的案子?就是杀王三官媳妇黄氏的那个张氏?”
王霖点点头:“正是。”
林氏顿呆了呆,嘴角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娘子可知,涉案人家的产业为何到了你王家人的手上?”
林氏惶然摇头:“奴不知呀。”
王霖目光如刀。
林氏光洁白皙的额上细密汗珠渗出一层。
她就是再无见识,再懵懂无知,也嗅出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眼前这俏郎君来者不善。
自己期待中的月圆婵娟、好事成双大抵是泡汤了。
“大娘子当真不知吗?”王霖的声音渐趋清冷。
林氏惶然起身颤声道:“奴真不知这事……一开始是王三官看中那张氏颜色,想纳为小妾,奈何人家再三不肯,只好作罢。后来不知怎地,黄氏又跑到张氏家中,最后还死在张氏手上……”
王霖深望着林氏。
他两世为人阅人无数,凭他对林氏的观察和对现有信息的整合分析,林氏应该没有说谎。
如果说张兰案背后的主谋是王三官,那么,从头至尾这事林氏就是个局外人。
因为最终获益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林氏,林大娘子没有任何动机去谋算旁人的资产,更不可能为了些许最终只能便宜王三官的利益去算计杀人。
现实所见,这林大娘子似与原着描写大不同。
王三官并非林大娘子所生,这王家也非林氏所能做主。
至于林氏是不是如所言整日里“勾三搭四”和招蜂引蝶,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了。
王霖皱紧了眉头。
在他的这番谋划中林氏是个重要人物,然而现在看却并非如此,林氏反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目前事实已经非常清楚。
八成是王三官,或是与应伯爵合谋,贪图张兰夫家的财产,又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寡妇,所以设计陷害谋夺家产。
然而王霖却缺乏直接的证据。
想从林氏手上获取证据,已无可能了。
见王霖面色阴沉,沉吟不语,林氏脸色煞白,惴惴不安。
“大娘子,如今也不瞒你。我是张兰的亲戚,我来阳谷,本为营救张兰,为她翻案。”
王霖深吸一口气,淡道:“王三官和王家谋夺张兰家产,害人性命的事,已经板上钉钉!若大娘子能大义灭亲,为我提供些许实证,今夜只有你我两人,我不妨坦诚相告,定当对大娘子有所回报,而且我保证你可以置身事外,不受王家犯案牵连。”
林氏浑身哆嗦了一下,果然。
她瞬时心灰意冷。
就说嘛,人家好好的一个乔俏哥儿,怎么能看上自己一个年长的寡妇?
得亏自己还想入非非,以为走了桃花运……想起这个,林氏面红耳赤,好不羞耻。
她恨不能脚底下就有条地缝,然后一头扎进去。
王霖扫她一眼,又道:“不要怀疑我为张兰翻案的能力,你且看——”
王霖从怀中掏出自己御赐金牌,展示在林氏面前。
天子门生、伏虎神将!
俺的个娘啊!
林氏陡然一个激灵,在山东,王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氏心惊胆战噗通一声跪在王霖脚下。
仓皇间衣衫散乱开来,她今夜来本想成其好事,故意内里不着片缕,又这么狼狈跪拜下来,所以就尴尬了……
王霖本想俯身扶起她,结果却撞上了这么一大片晃动的雪腻。
林氏一无所觉,只哀呼老爷饶命不止。
王霖却手一颤,赶紧松手端坐,挺直腰板,眼睛望向别处,尽量用柔和平静的语气道:“大娘子不必害怕,你先起来说话。”
林氏哪里敢起,连连叩首。
这一起一落……地动山摇。
王霖嘴角一抽,扭头望向夜色深沉的窗外,驱逐开心底泛起的丝丝异样。
……
终于把林氏打发走了,王霖在房中来回踱步,皱眉不语。
如何取得实证给张兰翻案?
既然林氏这边已经没有着落,只能还得从王三官和应伯爵身上入手。
王霖反复斟酌,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厉。
以他手段,要想算计王三官这个纨绔子和应伯爵一个市井浪荡痞子,那是信手拈来。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厚重的大箱子被王霖安排人大张旗鼓地抬进了王家。
还运来十几大车的家私细软等物。
随后王霖又派人从城中各家铺子大量采购。
给林氏的金银首饰一箱。
江南苏州的绸缎上百匹。
剑南的蜀锦上百匹。
产自东海的明珠一箱。
骏马十匹。
来自高丽国和金国的人参、貂皮、鹿茸、雪莲及各色物产也装了一大车。
如此豪阔,艳煞阳谷全城。
阳谷县人无不奔走相告,说王招宣的寡妻中了头彩,竟被河北大财主家的公子哥儿看上,纳为外宅,光是这聘礼就价值数十万钱。
接下来还要买房置地,准备长久在阳谷过日子。
王霖好整以暇端坐在厅中,所有的大幕舞台都已经搭设起来,各种配角龙套也已经到位,就等主角登场亮相了。
王三官和应伯爵果然来了。
两人撒摸了好半天,见王霖给的聘礼和各种礼物装满了好几间厢房,那遍地都是的珠光宝气和明晃晃耀眼的黄白财物,看得他们眯着眼,小心肝一个劲的哆嗦。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啊,这河北燕哥儿一日一夜间,几乎掏空了半个阳谷县城的财物,都聚集到王家旧宅来了。
王三官急匆匆走进王家花厅,见王霖锦衣华服神采飞扬坐在那,而他那寡居的继母林氏也花枝招展依偎在侧,便眉开眼笑道:“见过燕哥儿,见过姨娘……啊,不,见过燕夫人。”
林氏面上媚笑,心里却苦极。
王霖摆摆手:“王公子不必多礼,你来有何事?”
王三官嘿嘿干笑两声:“今日来主要是给燕哥儿和燕夫人贺喜,别无他事!”
“燕哥儿,我有个家事想与燕夫人私下说说,不知可否?毕竟,她现在还是我的姨娘嘛。”
王霖霍然起身,“请便。”
王霖大步流星走出厅去。
见王霖背影消失不见,王三官凑近过去,暧昧笑道:“我家姨娘真是好福气,没想到半路上还真撞上个冤大头,不知昨夜你们安歇得可好啊?嗯,应该是极好的了,姨娘的功夫还真不错,就这一夜之欢,竟让燕哥儿大出血,为你买了半座阳谷县啊。”
王三官啧啧道:“我来主要是想提醒姨娘,可莫要有了新欢,就忘了自家旧人呐!你可别忘了,这燕哥儿可是河北人,他留在阳谷无非贪恋你的身子,可日子久了,总有厌倦的一天,他若是走了,你这万贯家财可不一定保得住……嘿嘿!”
林氏冷笑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姨娘呐,为你的亲事,我可是不惜代价促成,甚至连王家和我爹的清誉都不要了,你难道不该给点补偿吗?”
林氏眼前浮起王霖那张俊逸英武却又冷漠威严的面孔,心里哆嗦一下,嘴上却轻道:“你要多少?”
“至少分润八成给我,不然,你一点也落不下。”
林氏气得浑身哆嗦起来:“这是郎君给奴的聘礼和日后过活的家产,你凭什么要夺占了去?”
王三官压低声音冷笑起来:“林氏,莫要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
“老子能给你留些过活就算不错了,你信不信老子连你带那姓燕的小子一起弄死?”
林氏被王三官这靠近过来恶狠狠的威吓吓得面色更白,她往后靠向椅子背,胸前激烈起伏。
王三官这才扫一眼,也有些垂涎三尺,心中顿痒痒起来:过去竟没发现这老娘们儿还真是个妖精,早知道先下手玩她几年……
然而王三官知道自己所为何来,就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花花肠子,又冷笑道:“泼贱货,想想那不听话的黄氏……不怕死你就试试!”
林氏妖艳的红唇哆嗦着:“原来你媳妇儿是你弄死的……”
王三官嘴一瞥,面上瞬时狰狞起来:“她该死!老子纳妾谋财,与她有何相干?竟敢叽叽歪歪,从中作梗,她还以为与应伯爵那狗东西勾搭一起,老子戴了绿帽子还不知?”
“老子弄死她,早晚也弄死那姓应的!”
王三官探手掐住林氏的脖子,唾沫星子喷了林氏一脸:“好生听话,老子还会留你一条活命,说不准,老子哪天也跟你玩玩还说不定,也省得你守寡是不是,反正你也耐不住寂寞……”
林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