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燕王府,内宅。
韩嫣别苑的花厅内,女卷济济一堂。
明日便是王霖离京赶赴河北开大元帅府之日。
因为王霖坐镇河北是常驻,在真定府中也会有座燕王府。
正因如此,王霖身边不可能没有女卷照顾起居,所以诸女就面临着一个谁去谁不去的问题。
作为燕王正妃,韩嫣肯定不能动。
她要坐镇京师燕王府,维持王府的体面,也表明王霖家卷在京,与东京军民共存亡的决心。
潘金莲、花芯生产在即,不能轻动。
完颜什离和张贞娘孩子幼小,需要生母照料,也不能去。
扈三娘刚有身孕不久,在京师静养。
李清照和朱淑真早就主动表明了留在京师的态度。
赵福金又要作为燕王府与赵宋皇族的联系纽带。
孔琳新婚,似乎不好意思开口相随。
李师师和孟玉楼闲云野鹤般的性情,再加上王霖这段日子一直在她们几个房中轮流转悠,她们也明白王霖的安抚之意,多半是希望她们留京。
于是就剩下了朱涟,郭媛,宋氏双姝,以及被王霖点明要往河北去的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
她们熟悉辽境情况。
至于梁红玉,她本为军中女将,自要入大元帅府听命。
郭媛左右四顾,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笑道:“家父最近病体缠身,我还是留下吧。”
诸女的目光都投射在朱涟身上。
朱涟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韩嫣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朱涟姐姐,那你就带宋家姐妹和几个使女,随相公去河北,你们先去,日后我们几个也轮着去河北……探亲便是。”
花芯和扈三娘也笑道:“嗯,我俩日后也是要入大元帅府听命的,毕竟我们也为军将。”
诸女在后宅商议,王霖也在书房中与花荣、徐宁和武松三人议事。
王霖之所以将徐宁留在京师,因为徐宁是京师人,又曾在京师禁军中为教官,熟悉东京情况。
王霖道:“兄长,我走之后,京中虎神卫就全权交给你了,京师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必定要在第一时间传书于河北。
此外,唐恪和耿南仲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派人死死盯住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花荣拱手道:“王爷放心,只要有末将一口气在,断不会让京师乱起来!”
徐宁也抱拳道:“王爷宽心,末将等一定用心用命,保护京师周全!”
王霖缓缓点头道:“常理而言,一年之内,金人无力再次南侵。而即便南侵,有我数十万大军镇守一线,他们要想突破我防线,也不是那么容易。
东京防御应无问题,城防坚固,储粮充足,坚持几个月没有问题。就怕内乱。”
王霖说完,转头望向了武松。
武松起身慨然道:“王爷宽心,某断然不会辜负王爷所托!实际宫禁之事交由花荣大哥便是,某还是想追随王爷去河北,与那金狗真刀真枪的干几场!”
“武二哥,你们守住京师,我才能安心在河北坐镇,目前我军诸将的家卷都在京师,你要少饮酒,免得生出是非来。”王霖轻笑道。
武松立时摇头:“王爷还不知,某已经再不饮酒!”
徐宁在旁笑着插话道:“武将军在被王爷委以重任后,掌控皇城司,就果断发誓,再不饮酒!”
武松长出一口气道:“我武家兄弟二人能有今日,全系王爷恩信提携,武松便再不懂事,也绝不可能饮酒误事,坏了王爷的大事!
前番我兄长来信,还再三叮嘱我,莫要饮酒,莫要坏了王爷重托!”
王霖笑笑,“好!”
此时的武大郎已经将聚义楼开遍了大江南北,作为渤海商号名下的餐饮连锁企业,聚义楼总掌柜武大正坐镇杭州,住着园林别墅,居然又娶了两房美貌小妾。
武大的春天早就来了。
由此可见,美女终归还是为有钱人准备的。
想起武大,王霖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在清河县的生活。
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他眼前掠过,他轻轻叹息道:“武二哥,想起当年在清河的事……真是时光如电,飞逝如梭!”
燕青疾步而入书房,抱拳道:“王爷,那唐恪和耿南仲等人居然弃官,伪装为商队,混出了东京城去,看他们去的方向,似是往南京……”
弃官伪装而逃?
逃亡江南苟安?
不,不对。唐恪和耿南仲还不能完全算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们应该算是对赵宋皇族比较死忠的一小撮人。
再说他们逃到江南去也翻不起浪头来。
唯有……想起唐恪和耿南仲的秉性,王霖心中陡然一紧。
皇十二子已经在返京的路上,这点唐恪深知。唯有川蜀天高路遥,估计命赵棫回京的诏书还未送达。
王霖缓缓起身,沉吟半天,冷笑道:“小乙,派人追着他们,先不要急着动手。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八成是要去洛阳,再经长安,入川!”
燕青愕然:“入川?”
王霖大步走到舆图跟前,探手指了指川蜀之地:“莫忘了,皇八子赵棫在成都开府,为遂宁郡王。
川蜀素来为天府之国,若能拥立赵棫,割据川蜀,再东略东南,怕就能形成东南半壁江山分裂之势!”
王霖转头望向花荣:“兄长,我在河北无力兼顾西南,若是川蜀反叛,还请兄长与李相、宗相商议定夺,我意,事不宜迟,即刻由徐将军率神武军一万入川,再调荆襄守军西进,一定不能让川蜀乱起来。”
徐宁起身领命:“末将遵命!”
……
翌日。
一早,一千虎神卫护卫朱涟、宋氏双姝和萧夺里赖、耶律余里衍等女卷女官百余人由明德水门乘船顺河而下,经东平府,再弃船登陆,入河北大名府,再由大名府北上真定府。
与此同时,一辆宽大的平板车上,横亘着一具黑漆大棺,在前头开道。
已经在京集结的万余虎神卫在燕青统率下纵马列阵离开驻地西大营,拱卫着银枪白马披甲的王霖,沿着十里御街缓缓行向通玄门。
今日,王霖抬棺出征河北!
不破金虏,誓不生还!
大街两侧,拥挤着前来为王霖送行的京师百姓。
寒风徐徐,人声鼎沸。
当王霖骑在马上与前来送别的皇太子赵构并辔而行,人群中的各地士子发出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燕王,万胜!”
“大宗师,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纲、吴敏乘轿而行,宗泽骑马在王霖和赵构身后。
再往后,就是要随王霖去河北的张浚、刘琦、张伯奋、张仲熊等大元帅府的属官军将,队伍中还有新婚不久的韩庭。
张魁、周子宴和程远景率一群儒衫士子挤出人群,拦住了王霖的去路,躬身慨然道:“吾师,学生等愿意追随大宗师去河北,为家国效命!”
三位大儒身后,跪倒了黑压压一大片背着行囊包袱的年轻士子:“吾辈读圣贤书,愿意以死报国,请大宗师允准!”
王霖翻身下马,扶起张魁等人叹息道:“三位大儒年迈,如何能去得战阵之地?”
张魁凛然道:“大宗师,老朽等虽已年迈,但老骥伏枥,壮志不移!如今国难当头,我辈读书人当效彷汉之班固,投笔从戎,为家国效命!”
周子宴也大笑道:“大宗师前日言,寇能往,吾亦能往!那么,以大宗师之尊,尚且不惜用命,以万金之躯舍身为国,吾辈老朽又何惜此身!”
程远景:“请王爷恩准,不然,老朽等纵死也遗憾。”
越来越多的儒衫士子跪伏在地齐声呼喊。
王霖微微沉默片刻,方才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大儒率诸位赤心报国之读书人由东京乘船而下,再由大名府乘车缓行,北上真定府……孤当在真定府设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
城门楼上,韩嫣率诸女远望着虎神卫的军阵徐行,渐行渐远,泪盈满眶。
但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
城内城外,百万同仇敌忾前来送行的东京百姓痛哭失声,泪飞顿作倾盆雨。
韦莹和赵构母子并肩而立,心头百感交集。
直到此时,赵构才真正明白王霖对于大宋的意义所在。
现在的王霖,就是大宋军民抗金的一杆旗帜,指引方向的明灯,照耀黑夜的火把。
王霖在,保家卫国万众一心。
王霖若不在,大宋就像是一团散沙,说散也就永远散了。
抬棺出征,不破金虏,誓不生还!
完颜宗弼轻轻吟诵,抬头望着完颜什离苦笑道:“什离妹子,你这郎君这是怀了必死之心,要与我大金决一死战吗?”
完颜什离摇摇头,目光平静:“四哥,你错了。大祭司与我说,大势、大义和气运均在我郎君身上,你们非要与他为敌,必败无疑!
你们都忘了,大祭司说,他是神使。”
完颜宗弼默然不语。
此时的明德水门,张魁三位白发苍苍的大儒率百余名背着行礼的士子登上了航船。
衍圣公孔阶率孔家在京子弟,在码头上躬身施礼:“诸君,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