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莞最终还是拒绝了萧夺里赖与耶律余里衍的好意,执意与宋澜率北辽使团一起返回灵丘。
当前的所谓北辽政权,实际就只占据了原契丹人的应州之地,以应州城为都城,打起反金复辽的大旗,号召各地契丹残部来投。
真定城门楼上,天高云澹,望断南飞雁。
见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面色微有哀伤,王霖澹然道:“你们也不必多虑,既然萧莞是你们看重之人,将来朕饶他一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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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夺里赖心内欢喜,她静静依偎在王霖身侧,柔声道:“皇上,耶律定志大才疏,其实成不了什么气候。
臣妾早就说过,现如今辽国已灭,再无复国之机,毕竟大燕与大金都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大辽。”
萧夺里赖如是说,王霖笑而不语。
萧夺里赖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子。
有些事她能明白是最好。
耶律余里衍小心翼翼观察着王霖的神色变化,幽幽道:“但是臣妾以为,皇上仁德,是能容得下契丹人的,且也愿意给契丹人一个生存的机会。”
王霖哈哈一笑:“没错,朕能容得下契丹人,但前提是契丹人必须得臣服于大燕和朕。想要利用朕和大燕去与金人死磕,然后契丹人从中渔利的心思,那……呵呵。”
王霖说到此处就不再说了。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相视一眼,各自轻叹。
其实一个存在的契丹残部对于大燕是有利的。
但这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对王霖来说,可有可无的事,不会影响他抗金北伐的大局。
而从影响力来说,萧夺里赖知道自己在契丹族群中的号召力其实强于耶律定,她有心想提出自己去应州,但又担心王霖会因此对自己生出猜忌之心,又有些舍不得离开王霖身边。
她已经是皇帝有了名号正式册封的宫妃,她知道王霖断然不会允许她孤身涉险。
萧莞和宋澜回到灵丘,已经率军等候在灵丘的耶律定和郭药师等人听闻此次出使大燕之结果,耶律定不由暴怒而起,痛骂王霖和燕人,他认为这是极大的羞辱。
萧莞心中叹息,垂首不语。
当前北辽能战的兵马,也就是以耶律定心腹为核心的一万残兵,加上郭药师麾下的两千败兵。
这一万两千人,无论是对于金人,还是对于大燕,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灵丘距大燕边境不过百余里,大燕军马弹指间可马踏灵丘。
其实臣服……对于耶律定来说,相当于是给自己的族群找一个靠山,单是名义上的臣服,他倒是也能接受;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王霖要他去皇帝号,册封他为北辽王!
如此,辽国政权便不复存在,而只是大燕的藩属!
耶律定拍桉而起怒道:“王霖羞辱朕,朕……当与之誓不两立!”
宋澜沉默片刻,建议道:“陛下,当前大燕国强兵壮,金人虎视眈眈,我国只有暂时蛰伏,等待燕金国战结果。
最好是他们两败俱伤后,我大辽就迎来了复国之机!”
耶律定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话等于没说。
郭药师突然插话道:“陛下,末将以为,当前燕金势大,我军羸弱,为谋生存,不如择一国虚与委蛇,等待复国良机!”
耶律定眨了眨眼,有些动心了。
他明白郭药师说的是投金。
其实宋澜和萧莞去大燕的这几天,郭药师一直在撺掇他投金。
原本耶律定心中有些排斥,毕竟金人为辽人死敌。他若投金,麾下辽人残部不少人会为之心寒离心。
但既然王霖如此羞辱,大燕已经不做考虑,那接下来能投靠的就只有金国了。
宋澜怒视郭药师,痛斥道:“金人乃吾辽国死敌,岂能让陛下以身侍敌?”
郭药师冷笑道:“末将说的只是虚与委蛇,等待复国良机,那汉人不是就有卧薪尝胆的典故?
当前,若我军不择强国归附,假以时日,必被燕金剿灭,到时候,大家鸡飞蛋打,还谈什么复国,就是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郭药师躬身冲耶律定施礼道:“陛下,末将有一计,既可以洗雪陛下之耻,又可在金人那里获得容身之处。”
耶律定眸光闪烁:“郭将军说来听听。”
……
耶律定秘密派人与大同的完颜宗干联系。完颜宗干也是足智多谋之辈,他从中看到了可以渔利的空间,就大包大揽擅自做主,答应了北辽人的请求。
承认耶律定的辽国皇帝,允许北辽在雁北一带立足,金辽订立攻守同盟合约。
其实这只是完颜宗干个人的行为,以金人的尿性来说,哪有什么诚信可言,随时可以撕毁协议。
耶律定明知金人虎狼之心,不过是想拉拢利用他们与大燕抗衡,拿他们当日后燕金国战的炮灰,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双方也只能各怀鬼胎,暂时相安无事。
而没几日,北辽第二波使团又往真定而去。
出使燕国的不再是宋澜和萧莞——而变成了耶律定的心腹大将耶律霍尔。
灵丘城中,处在近乎半软禁状态的萧莞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生出了猜忌之心。
他独坐在房中犹豫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将一封刚书就的密函一把火给烧了。
耶律定可以不仁,他不能不义。
耶律定卖身求荣,投靠灭国之仇,已经在北辽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反弹,只是都被耶律定借助郭药师的悍卒用屠刀给镇压下去。
萧莞长叹一声,他已经看到了契丹人残部未来灰飞烟灭的征兆。
投靠大燕,丢的不过是一个名分和国号,但投靠金人,丢的却是作为契丹人的尊严和骨气。
况,与虎谋皮,哪有什么好下场?
但如今的耶律定对郭药师言听计从,萧莞和宋澜在耶律定心中彻底失去了价值。
而在真定,耶律霍尔率北辽使团再来,态度谦卑,与之前判若两人。
耶律定不但答应去皇帝号,还同意接受大燕皇帝册封北辽王。只是北辽方面请求,八月中在灵丘举行燕辽会盟大典,强烈邀请大燕皇帝陛下亲临现场,接受辽人的朝拜。
若非燕青麾下的锦衣卫早在去年就已经渗透了辽境,尤其是在雁北一线,处在金人管辖下的各州府县都活跃着锦衣卫的分支机构和大量的秘密谍报探子,辽境中的各种讯息通过不同的渠道不断往真定的锦衣卫总部集中,北辽人的谦卑还真有可能会迷惑住燕人。
不要说雁北和大同,就是幽州,乃至更北方的金国本土,原慕容世家的地下势力也基本都化为了锦衣卫在域外的谍报力量。
两国国战,拼的可不单单是军事力量。
似乎是为了增加谋划的可信度,耶律定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
要求大燕放还原大辽皇后萧夺里赖和大辽最后的公主耶律余里衍。
王霖目光如刀,冷视着跪伏在丹墀下的耶律霍尔。
此人也为契丹宗室。
说起来还与萧夺里赖有点亲戚关系。
耶律霍尔的叔父,曾娶萧夺里赖的妹妹为王妃。
大燕皇帝的气势如山岳重重压下来,耶律霍尔有些呼吸急促。
他伏在地上强忍心中的怒气和不安,一言不发。
却听王霖缓缓道:“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已为朕之宫妃,岂能放还?此事再也休提,不然的话,朕将亲率大军攻入辽境,将你辽人残部屠戮殆尽,鸡犬不留!”
耶律霍尔诚惶诚恐叩首道:“陛下息怒,我王只是一片孝心,并无他意。
既然萧皇后已为陛下内卷,此事自当罢了。
还请陛下念我大辽臣民敬仰归附之心,亲临灵丘,接受我大辽臣民的朝拜!”
王霖沉默片刻,突然道:“朕为大燕之主,不能擅离国境,不过,念在你们辽人心诚,朕当委派特使——朕之学生、大燕河南郡王赵构率使团赴灵丘,代朕册封。”
耶律霍尔心中虽然稍有失望,但他们的本意就没有考虑王霖作为大燕皇帝会亲自至灵丘,能派一个大燕郡王出面,也达到了他们的预期。
耶律霍尔拜伏下去,然后退却。
耶律霍尔一走,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就脚步盈盈,从殿后走进前殿来。
萧夺里赖幽幽道:“皇上,臣妾以为,灵丘有诈。”
王霖笑笑:“你们都能看得出来,朕岂能不知?”
王霖扫两女一眼:“朕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好了,你们不要担心,朕最终会给辽人留一条生路……
将来,你们二人若是诞下子嗣,这些辽人余部朕会册封给你们的孩子作为食邑,世袭罔替。”
萧夺里赖闻言狂喜。
这意味着她日后或者耶律余里衍诞下血脉,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辽王,统率契丹余部。
她倒是没有别的野心,只是如此能拯救不少国人的性命,她心中岂能不欢喜。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跪伏下去,谢恩不止。
望着萧夺里赖跪伏在地上构成的熟透了的水蜜桃型,王霖心头轻叹,他曾经动过以萧夺里赖对耶律定取而代之、在辽境招徕辽人投效的念头,但想了想,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身临险境。
他并不知,正是他这番犹豫和决断,真正触动了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作为女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成为两女彻底归心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