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初冬的深夜,对于塔塔尔部蒙古人来说,无异于天降之灾。
因为燕军大举进攻漠南,为求自保,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不得不将所属大多数兵力布置在防御燕军的方向,严防死守,以避免被燕人突袭。
还有一部分兵力又不得不镇守在夏季牧场的捕鱼儿海。
捕鱼儿海对于塔塔尔部蒙古人的重要性,不亚于汗庭,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夏季牧场对于蒙古人的生存繁衍具有不可低估的意义,堪称是蒙古人的生命线。
这直接导致汗庭守军才三四千骑。
而为了绕过正面唯独的塔塔尔部主力,王霖率锦衣铁骑绕行荒漠以南,神不知鬼不觉地奔袭数百里,直接突入到了塔塔尔部的汗庭所在地,贝伦绿洲。
火光四起,喊杀声几乎是同步在绿洲各处传来,夜幕下,塔塔尔人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军卒,那些是偷袭的燕人,待守军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塔塔尔蒙古人死在了互相踩踏和大火焚烧之中。
硕果仅存的塔塔尔部三千骑,被颇有经验的锦衣铁骑冲散,分割,再进行包围,聚歼。
待黎明的曙光到来时,贝伦绿洲已经尸横遍野,无数的蒙古包和栖息地化为一片灰尽。
三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还包括数百金军。
燕青率一部锦衣铁骑歼灭了塔塔尔的有生防御力量之后,也渐渐从内往外进行查缺补漏般的猎杀,
而在外围的杨沂中几乎成为塔塔尔部蒙古人的噩梦。
破晓时分,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率数十亲卫仓皇而逃,数名锦衣铁骑高高举起手中的强弩正欲击出,却被燕青挥手止住。
燕青凝望着帖木儿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噙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来。
按照皇帝的旨意,此番夜袭塔塔尔汗庭,以袭扰和破坏为主,主要目标是掳走即将要与金国皇帝吴乞买和亲的草原之花休澜。
至于帖木儿,王霖以为此人活着比死了价值大。
因为帖木儿一死,塔塔尔部族群龙无首,金国很可能直接出手,趁乱将塔塔尔部纳为己有。
这不符合大燕此时的政治利益。
燕青的妻子、大燕郡主李岚率百余锦衣铁骑将塔塔尔公主休澜的豪华大帐团团包围,此刻红日初升,塔塔尔部汗庭四处硝烟鸟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一夜间的残酷战斗已经结束。
让李岚惊讶的是,似乎是猜测到了自己的命运和燕军到来的真正用意,这位名动三千里草原的草原之花、塔塔尔公主休澜早早打扮整齐,等候在了帐中。
李岚率军进入大帐,美貌动人的塔塔尔公主盈盈起身,娇艳的面上浮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平静和从容。
她静静凝望着宝剑上犹自滴着血迹的李岚,李岚也望向了她。
名噪一时的娇艳蒙古公主眸中流淌着异样的光彩。
李岚心底轻叹一声,两国交战自不能掺杂个人的情感在内。当前的蒙古为大燕之潜在强敌,燕军任何的手下留情便会为将来自己同胞被异族屠杀埋下伏笔。
李岚挥挥手,几名彪悍锦衣铁骑立时上前将休澜带走。
塔塔尔人在贝伦绿洲圈养的牛羊马匹、储备的生活物资,都被燕军无情屠戮和焚烧。
凡是带不走的物资,皆付之一炬。
北风呼啸,王霖骑在自己的那匹照夜玉狮子上,他没有参战,一直在绿洲外围观战。
晨光明亮,他红甲银枪,目若晨星,面容英武,气度渊渟岳峙。
李岚率百余骑将同样骑马的战俘休澜带了过来。
休澜在马上凝望着不远处的立在大燕龙兴大纛下的大燕皇帝。
她默默下马,疾行两步,跪拜在地:“塔塔尔女休澜,拜见大燕皇帝!”
王霖深望着眼前这位具有倾国倾城容颜的蒙古草原之花,她修长的背嵴和滚圆的臀部构成了一道美绝人寰的弧度。
王霖沉默片刻,挥挥手:“请休澜公主上路,不要慢待了她。”
李岚领命而去。
……
待塔塔尔部主力一万多人回过神来急速驰援贝伦汗庭,大燕皇帝早就率锦衣铁骑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草原上。
等待着帖木儿的是一地狼藉和满目疮痍。
族众死伤过万,三千铁骑团灭,这倒也罢了。
不知多少过冬的牛羊和物资被燕军焚毁,这个冬季,等待着塔塔尔人的将会是一个严酷的考验。
塔塔尔部族哀声一片。
而可汗帖木儿还要考虑如何向金国皇帝交代。
其女休澜的美艳之名早已传遍草原和金国,这是金国朝廷点名提出来的和亲要求。
而和亲的公主被燕军掠走,这对于塔塔尔人、对于金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帖木儿率众发了很多次的狠,想要带军马追上去将休澜夺回,但想起燕军的骁勇彪悍,同时燕人还有五万大军缓行在后,塔塔尔部最终还是活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燕军奇袭贝伦绿洲之后的第三天,漠南草原便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大雪密集,持续两日。
而在此时,王霖的锦衣铁骑彻底进入燕境,而韩世忠的五万大军虽然还在路上,但已离边境不远。
来自大燕的数万人的补给后勤队伍已经越过边境,迎了上去。
雁北大捷!
聚歼蒙古军马两万!
皇帝御驾亲征,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并在蒙古王庭可敦城封狼居胥的消息早已传回河北。
河北人欢欣鼓舞。
尤其是听闻皇帝将塔塔尔公主休澜、即将和亲金国皇帝的草原之花掳回大燕,自觉大为扬眉吐气的大燕国内,欢庆气氛就像是被烧开的沸水一样,很快沸腾到了一个极致。
自踏入国内至徐徐返回真定的道路两侧,漫山遍野的各州百姓纷至沓来,不知多少百姓拜伏在积雪中山呼万岁。
当然,更多的人是想来凑一个热闹,看看着名的草原之花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姿。很多人都在意淫,当金国皇帝得知自己即将成婚的美人儿被大燕皇帝掳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发狂。
在胜利之火燃烧的同时,大燕百姓熊熊的八卦之火也在燃烧着。
实际上,此番皇帝征服蒙古各部,各部敬献的美女及其使女约莫百余人,以孛儿台为首。
休澜是战俘。
百余年轻美貌的蒙古女子面色各异,也骑乘在马上,她们作为一个小分队夹在军阵中间位置。
而皇帝的龙纛车驾就在其后。
龙纛所至,山呼海啸的燕人百姓随之叩拜,声震云霄。
一路行来,巍峨的大城,随处可见的热情的百姓,人人面孔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以及顶风冒雪行进在官道上的各路商队,大燕境内一片繁盛景象。
孛儿台左右四顾俏面微红。
她知道,这将是她未来这一辈子都要生活的地方。
而皇帝王霖在大燕民间的威望之盛,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塔塔尔公主休澜面色不波,心中却渐渐起了惊涛骇浪。
面对这样一位在汉人心中具有无上威望的大燕皇帝,一位据说到目前为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千古圣君,蒙古人掳掠中原的心思,几乎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即便蒙古人与金人联合。
一路上休澜真切感知到燕人子民对于皇帝的崇拜,她毫不怀疑,大燕皇帝军旗所指,燕人将前赴后继为国效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入中原汉人王朝的国土。
这片据说有城池可御外敌、有楼宇房舍可御寒、有美酒和充足的粮食可充饥的人间乐土,比她想象中的更美好。
当雄伟壮观的河北重镇真定遥遥在望,包括休澜和孛儿台在内的所有蒙古女子都在翘首仰望。
如此恍若仙境的大城!
穷尽了她们视野的极限,也只能窥见高大城墙的一隅。
黑压压身披黑甲的大燕军卒列阵在真定城外的官道两侧,欢迎的队伍绵延数十里,而在军阵之后,则是更一眼望不到边的大燕子民,扶老携幼,欢声喧天。
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三位当世大儒率千余士子更是迎出了十余里之外。
他们高举着圣人孔子和皇帝王霖的两幅巨型画像。
张魁等读书人跪拜在了积雪之中,高呼:“吾皇万岁,大燕万胜,名教大宗师万岁!”
自汉唐以降,中原王朝历朝历代皇帝都难以真正获得天下士族身心的归附,即便是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朝,也绝无任何一位皇帝能被天下读书人推崇到这般与孔圣并列的无上高度!
很显然,即便是大燕的读书人都看清楚了现状。
皇帝安抚和镇压好蒙古各部之后,彻底收复燕云故地——已经成为指日可待的事。
数百年的国耻洗雪在即。
而随着大燕国力和军力的不断提升,国内对于收复燕云故土的呼声早就一浪高过一浪。
自登基称帝以来,皇帝两次御驾亲征。
第一次,定鼎雁北九州。
第二次,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建立汉人王朝自霍去病之后的又一丰功伟业!
王霖翻身下马,亲自踩着积雪走去,将张魁三人搀扶而起,又命军卒护卫他们上了一辆马车送回真定。
狂热的大燕士子追逐着皇帝的龙纛,高喊着大燕万胜吾皇万岁的口号,一直待皇帝车驾进了真定城,并于行宫安置,这才渐渐恋恋不舍地散去。
行宫。
朱涟诸女在御书房外迎驾。
至于如何安顿蒙古诸女,朱涟命人将行宫西北角的两处宫苑收拾出来,改称蒙古别苑,以供休澜、孛儿台等女居住。
此去数月。
走的时候,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还未显怀,可如今,她们小腹明显隆起。
若非天寒地冻,朱涟都已准备让两女返回京师待产。
王霖俯身将两女扶起,笑道:“你们现在有身子,可要小心一些。”
萧夺里赖妩媚的面色微红,她向皇帝投去热烈的一瞥,旋即退在了朱涟的身后。
没有人比曾经作为大辽皇后的萧夺里赖更清楚蒙古各部的难缠之处。
这个在漠北草原苦寒之地繁衍生息的种族,生命力极其顽强,战斗力也毫无争议。
燕军能败蒙古各部,显然已经具备了灭金的基本条件。
……
蒙古别苑。
如此华丽的宫室,室外天寒地冻,而在室内却温暖如春。
这让素来苦熬寒冬惯了的蒙古诸女心中稍定。
与过去所居相比,真定的行宫无异于天堂。
休澜这两日与孛儿台住在一处,已经颇为熟稔。作为孛尔只斤部的公主与塔塔尔部的公主,两女之前互不相识,却也都听闻过对方的名字。
自打进了行宫之后,大燕皇帝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未来如何处置她们,是充为宫妃还是作为战利品赏赐给诸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休澜的性格沉静,又颇有城府,她与孛儿台相处,基本上都是静坐一旁,聆听孛儿台说话,而偶尔才会插上那么一两句。
“休澜姐姐,你说大燕皇帝会不会将我们赏赐给麾下的大臣或者将军呐?”孛儿台歪着脑袋道。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休澜微微一笑:“有区别么?孛儿台妹妹?”
“当然有!如果非要给汉人为奴为婢,我当然是愿意留在皇帝身边……毕竟……”孛儿台眼前浮起皇帝那张年轻英武的面孔,面色微红。
休澜轻叹,再无多言。
她并不认为大燕皇帝将她掳来燕国是为了美色,而无非还是为了破坏塔塔尔部与金国的联姻。
所以,与对未来还有些期待的孛儿台相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孛儿台絮絮叨叨又说着一些闲话,主要都是她们进入燕国以来的所见所闻,很多事她都觉得非常新鲜,包括这两日她所吃过的每一道精致的美食。
休澜有意无意的插着话,突然看到宫室中进来两个小腹隆起的美妇人,一个年长些,一个与她们年纪仿佛。
而与她们并肩走进来的,还有她们熟悉的女将杨月儿。
她们都清楚,这位杨将军乃皇帝的嫔妃,随军伴驾的。
休澜赶紧扯了扯孛儿台,两女慌不迭站起身来,躬身就去见礼。
“见过杨将军,见过贵人!”
年长些的美妇人正是萧夺里赖,另外则就是耶律余里衍了。萧夺里赖打量着休澜,目光又落在孛儿台身上,不由啧啧赞道:“月儿妹妹,不愧是名动草原的草原明珠,这位便是塔塔尔部的休澜公主,这位是孛儿只斤部的孛儿台公主?”
杨月儿微微一笑:“是的,个子高些的是休澜公主。”
其实这一路上多亏了杨月儿和李岚关照,休澜和孛儿台等蒙古女子少吃了不少苦头。
萧夺里赖缓缓坐在宫女搬来的金墩上,也招呼耶律余里衍坐下。她笑道:“蒙古诸部多出美女,过去我也见过不少,可没有一人能比得上这两位姑娘的。”
孛儿台和休澜静静站在一侧,态度恭谨。
只是孛儿台性格欢快,在见礼之后灵动的眸子不断打量着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而休澜则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然。
杨月儿笑吟吟也坐定,冲休澜和孛儿台道:“这位便是我与你们说过的萧妃娘娘,这位是耶律娘娘。”
休澜美眸中光彩顿生。
孛儿台则很难掩饰自己的惊讶情绪,顿向萧夺里赖投来好奇的一瞥。
孛儿台心道:“这位竟然就是大辽国皇后,那这位就是大辽公主了。”
辽国原为蒙古各部的宗主国。
萧夺里赖这个大辽皇后的身份,在休澜和孛儿台来说,还是颇为震撼的。
而休澜显然由此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大燕皇帝身边内卷不少,今日突然由这么两位前来,显然是别有用意。
休澜面色微红,垂下头去。
既然原大辽皇后都能为皇帝内卷,她们这两个蒙古部族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萧夺里赖微笑道:“既然你们来了大燕,慢慢就要适应大燕的生活,不管你们过去什么身份,但现在却只能也只有一个身份……”
耶律余里衍也笑道:“陛下待人极好,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了。我们来主要是劝劝你们想开些,倒也没别的。”
杨月儿笑而不语。
其实她觉得如此有些多余。
作为战利品,休澜孛儿台两女早已注定是皇帝的人了。
这是她们的命运,无法改变。
尽管杨月儿有些同情她们的遭遇,但她同时又觉得她们该知足,能留在皇帝身边,那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与旁的女人不同,作为大燕皇帝征服蒙古各部的表征,王霖必须要尽快纳休澜和孛儿台为妃。
朱涟却执意让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来“现身说法”,作为朱涟来说,她希望蒙古两女能尽快适应环境、接受命运的安排,心里陌生怨怼,这样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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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澜盈盈跪倒在地:“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陛下,不会有任何怨言。”
孛儿台也乖巧得跪了下去:“我也愿意。”
……
翌日一早,大燕皇帝纳蒙古塔塔尔部公主休澜、孛儿只斤部公主孛儿台为妃的诏书明发中外,旋即又引起了一波欢庆的声浪。
诏书上还明确册封蒙古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为大燕漠南安抚使,赐金刀。
待消息传到蒙古塔塔尔部,帖木儿险些气得吐血,而这也在金人心中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这是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