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在所有人心里激起了恸哭的悲情,黎明天使用玫瑰色的手指送来曙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汇聚在可悲的挪庚遗体周围,众人痛哭不已。
就在那个时节,强有力的挪戊命令兵勇们牵着骡子,走出各自的营棚,上山伐木,由一位出色的人选带队,就是墨奈斯,他是那位骠勇的大将墨纽斯的伴随。
兵勇们鱼贯出动,手握砍树的斧头和紧打密编的绳索,跟行在骡子后头;他们翻山越岭,走过倾斜的岗峦,崎岖的小道,来到多泉的高峰,起伏的岭坡,开始用锋快的铜斧砍伐。
砍树的士兵压上全身的重量,放倒耸顶着叶冠的橡树,发出轰轰隆隆的声响;接着,西城人劈开树干,绑上骡背,后者迈出辗裂地层的腿步,艰难地穿过林区,走向平原。
伐木者人人肩扛树段,遵照温雅的墨纽斯的伴从墨奈斯的命令;他们撂下肩上的重压,整齐地排放在滩沿,挪丁选定的位置,准备为挪庚和他自己,堆垒一座高大的坟茔。
他们从四面甩下堆积如山的树段,垛毕,屈腿下坐,云聚滩沿;挪丁当即命令嗜喜搏战的族人扣上铜甲,并要所有的驭手把马匹套入战车;众人起身穿披铠甲,登上战车,驭者和他身边的枪手。
车马先行,大群步战的兵勇随后跟进,数千之众;人流里,伙伴们扛着挪庚的躯体,上面满盖着他们的头发,众人割下的发绺,抛铺在他的身上;在他们身后,卓越的挪丁抱起他的头颅,嘶声痛哭,他在护送一位忠实的伴友,前往地狱的家府。
他们来到挪丁指定的地点,放下遗体,搬动树料,迅速垒起一个巨大的柴堆,这个时候,卓越的、捷足的挪丁突然想起另一件要做的事情;他走离木堆,站定,割下一绺金黄色的头发,长期蓄留的发丝,准备献给水流天使作为礼物,他心情痛苦沮丧,凝望着酒蓝色的大海,诵道:“水流天使,家父白白辛苦了一场,对你许下此番誓愿:当我回到我所热爱的故乡,我将割发尊祭,举行一次盛大、神圣的祭礼,宰杀五十头不曾去势的公羊,献给你的水流,伴着你的园林和烟火缭绕的祭坛;这便是老人的誓愿,可你却没有实现他的企望;现在,既然我已不打算回返亲爱的故乡,我将把头发献给挪庚,让它陪伴归去的英雄。”
挪丁说完,把发绺放入好友的手心,在所有的人心里激起了恸哭的悲情;正值那时,太阳的光芒照射悲哭的人群,挪丁站到挪戊身边,说道:“五弟,你的命令在全军中享有最高的权威;凡事都有限度,哭悼亦然;现在,你可解散柴堆边的队伍,让他们整备食餐;我等是死者最亲近的朋伴,我们会操办这里的一切。可让各位首领逗留,和我们一起,为挪庚操办这场葬礼。”
听罢挪丁这番话,全军的统帅挪戊当即下令解散队伍,让他们返回线条匀称的海船;但是,主要悼祭者们仍然逗留火场,添放着木块,垒起一个长宽各达一百步的柴堆,带着沉痛的心情,把挪庚的遗体置放顶面。
柴堆前,他们剥杀和整治了成群的肥羊和腿步瞒珊的弯角壮牛;心胸豪壮的挪丁扒下油脂,从所有祭畜的肚腔,包裹尸躯,从头到脚,把去皮的畜体排放在死者周围。
接着,挪丁把一些双把的分装着油和蜜的坛罐放在伴友身边,紧靠着棺床,哭叫着把四匹颈脖粗长的骏马迅速扔上柴堆;高贵的挪庚豢养着九条好狗,他杀了其中的两条,抹了它们的脖子,放上柴堆;他还杀了十二名高贵的青壮,心胸豪壮的东城人的儿子,用他的铜剑,心怀邪恶的意念,把他们付诸柴火铁一般的狂烈。
然后,挪丁放声哭叫,呼喊着心爱的伴友,叫着他的名字:“别了,挪庚;我要招呼你,即便你已去了死亡天使的府居!瞧,我已在实践对你许下的诺言。这里躺着十二个高贵的青壮,他们都是心胸豪壮的东城人,焚化你的烈火将把他们烧成灰泥。至于挪丙,我不打算把他投放柴火,因为我要让犬狗把他断裂!”
挪丁如此一番威胁,但犬狗却不曾撕咬挪丙,因为狗眼天使为他挡开狗的侵袭,夜以继日,用玫瑰仙油涂抹挪丙的身躯,使挪丁,在把他来回拖跑的时候,不致豁裂他的肌体。
银弓天使噬战的阿波罗则从天上采下一朵黑云,降在平原上,遮住死者息躺的整块地皮,使太阳的暴晒不致枯萎挪丙的身躯、四肢和筋肌。
然而,挪庚横躺的柴堆此时却不曾窜起火苗,卓越的战勇、捷足的挪丁由此想到还有一件该做的事情;他站离柴堆,求告两飙旋风,瑞阿斯和夫罗斯,许下丰厚的祭礼,注满金质的盏杯,慷慨地泼洒美酒,恳求他们快来,点发柴堆,以最快的速度火焚堆顶的躯体。
听闻挪丁的祷告,传信天使一立厶带着信息,急速赶往强风歇脚的去处;那个时候,风哥们正聚息在荡送狂飙的夫罗斯的家里,享用主人摆下的食宴;一立厶收住疾行的身姿,站在石凿的门槛上。他们一见到伊里丝的身影,马上跳将起来,争先恐后地邀请,请他坐在自己身边,但他拒绝了他们的盛情,开口说道:“不行啊,我必须赶回那个刚刚停止的水流,东城和西城人的疆土;他们正举行隆重的祀祭,给那些大能天使和各路天使,我必须享用我的份额,参加给天使预备的宴礼;但是,我带来了挪丁的祈愿,祷请瑞阿斯天使和狂风怒号的夫罗斯天使前往助信,许下丰厚的答祭,要你们吹燃焚尸的柴堆,托着死去的挪庚;西城人全都围聚尸边,痛哭流涕。”
说完这些话,一立厶动身离去;两位疾风天使一扫而起,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响声,驱散风前的云朵,以突起的狂飙扫过洋面,呼啸的旋风卷起排空的激浪;他们登临肥沃的东城地面,击打着驮载挪庚的柴堆,卷起凶暴的烈焰,呼呼作响;整整一个晚上,两位疾风天使吹送出嘶叫的疾风,腾托起柴堆上的烈火;整整一个晚上,捷足的挪丁手拿双把的酒杯,从金兑缸里舀出一杯杯醇酒,泼洒在地,透湿泥尘,呼唤着不幸的挪庚的亡魂,像一位哭悼的父亲,焚烧着儿子的尸骨,新婚的儿郎,他的死亡愁煞了不幸的双亲,就像这样,阿挪丁烧着伴友的尸骨,痛哭不已,悲声哀悼,拖着沉重的脚步,挪行在火堆的近旁。
几乎过了一夜时间,启明星升上天空,向大地预报新的一天的来临,黎明天使随之对着大海,抖开金黄色的篷袍;地面上,柴火已经偃灭,烈焰亦已收熄;两位疾风天使掉转头脸,直奔家门,扫过红海洋面,大海为之沸腾,掀起巨浪,悲吼哀鸣。
挪丁转身走离火堆,曲腿躺下,筋疲力尽,心中升起香甜的睡意。
就在此时,挪戊身边的人们汇成一堆,迈步走来,喧嚷和芜杂之声吵醒了挪丁;他坐起身子,挺着腰板,开口说道:“挪戊,各位西城人的首领,首先,用晶亮的醇酒扑灭柴堆上的余火,那些仍在腾腾燃烧的木块;然后,我们将收捡挪庚的遗骨,要小心在意,虽然辨识并不困难:他躺在柴堆中间,其他人则远离他的身边,和马匹拥杂在一起,焚烧在火堆的边沿;让我们把尸骨放入金瓮,用双层的油脂封包得严严实实,直到我自己藏身地狱的那一天。至于坟冢,我的意思,你们不必筑得太大,只要看来合适就行;日后,西城人可把它添高加宽,那些有幸活下来的人们,在我死后,在这些安着凳板的海船边来完成这些事情。”
听罢这番话,人们动手办事,按照捷足的挪丁的意愿;首先,他们用晶亮的醇酒扑灭柴堆上的余火,不放过每一束火苗;灰烬沾酒塌陷。
接着,他们本该含泪捡起灰堆中的白骨,温善的伙伴的遗骸,用双层的油脂封包得严严实实,放入金瓮,送进他的营棚,盖上一层轻薄的麻布。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是,他们发现挪庚的身体没有任何被烧毁的样子,依然和生前一样,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阵发懵,没有一个人能够解释。
最后,大家没有办法,只好将挪庚,就这样放入墓穴,埋葬了。
随后,他们开始垒筑死者的坟茔,围着焚尸的火堆,他们先垒起一堵石墙,然后填人松散的泥土,堆起高高的坟冠;筑毕,他们转身离去。
但是,挪丁留住他们,要他们就地坐下,黑压压的一片。
挪丁搬出竞赛的奖品,从他的海船上陆续搬下来;有大锅、铜鼎、骏马、骡子和颈脖粗壮的肥牛,还有束腰秀美的女子,还有暗蒙蒙的灰铁。
首先,他为迅捷的车手设下闪光的奖品。
荣获第一名者,可带走一位女子,手工娴熟精细,外加一只带耳把的铜鼎,容量大至二十二个衡度。
给第二名,他设下一匹未曾上过轭架的母马,六岁口,肚里还揣着一匹骡驹。
为第三名,他设下一口精美的大锅,从未受过柴火的炙烤,容量四个衡度,闪闪发光,一件簇新的精品。
给第四名,他设下两个塔兰同的黄金。
第五名的奖品,是一只从未经受火烤的双把坛罐。
挪丁站挺起身子,对着集聚的西城人喊道:“挪戊,所有的胫甲坚固的西城人!我已把奖品搬上赛场,正等候着驭手们领取;当然,倘若在祭办另一位英雄的丧事中举行车赛,我自己定可把头奖争回营棚;你们知道,我的马远比其他驭马快捷,那两匹神驹,海洋天使送给家父的礼物,而家父又把它们传给了我;但今天,我不参赛,我的蹄腿风快的驭马也一样;它们失去了一位声名遐迩的驭手,一个好心的人,生前曾无数次地替它们擦洗,在清亮的水流里,然后用松软的橄榄油涂抹鬃毛;难怪它俩垂首位站,深情哀悼,长鬃铺地,木然直立,带着沉痛的心情;但是,你们其他人,不管是西城人中的哪一个,只要信得过自己的驭马和制合坚固的战车,现在即可各就各位!”
挪丁说完,迅捷的驭手纷聚云集。
最先起身的是墨洛斯,民众的王者,墨托斯的爱子,出类拔萃的驭手。
继他而起的是图丢斯之子,强健的墨得斯,套着两匹东城出产的骏马,从埃阿斯手下强行夺来的战利品,埃阿斯本人则被天使阿波罗所救,免于死在墨得斯之手。
接着,人群里站起特柔斯之子,棕发的墨劳斯,车轭下套着一对风快的好马,正在急不可待地试图扬蹄飞跑。第
四位赛者此时起身套用长鬃飘洒的骏马,洛科斯,心志高昂的儿男、王者斯托耳光荣的儿子;他这对驭马,蹄腿飞快,道地的普洛斯血种,拉着他的战车;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奈琉斯站在他的身边,对着心智敏捷的儿子,道出一番有益的嘱告:“洛科斯,虽说你很年轻,却得到大能者和天使阿波罗的宠爱;他们已教会你驾车的全套本领。所以,你并不十分需要我的指点;你早已掌握如何驾车拐过标杆的技术;但是,你的马慢,我以为这将是你获胜的一个阻碍;你的对手,虽然驾着快马,但论驭马赶车的本领,他们中谁都不比你高明;要做到心中有数,我的孩子,善用你的每一分技巧,不要让奖品从你手中滑掉!一个出色的樵夫,靠的是技巧,而不是鲁莽;同样,凭靠技巧,舵手牢牢把握快船的航向,尽管受到风浪的冲袭,疾驰在酒蓝色的洋面上;驭者撵赶对手,靠的也是技巧,平庸的驭者,把一切寄托于驭马和战车,大大咧咧地驱车拐弯,使马车大幅度地左右歪摇,由于无力制驭奔马,只好看着他们跑离车道;但是,高明的驭手,虽然赶着腿脚相对迟慢的驭马,却总把双眼盯住前面的杆标,紧贴着它拐弯,从一开始便收紧牛皮的缰绳,松放适时,把握驭马的跑向,注意领先的对手;至于转弯的标杆,本身已相当醒目,你不会把它错过……”
智者斯托耳不但在战场人运筹帷幄,而且在赛场上也精于策划,让自己的后代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