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敲进在场人的心里,原本众人听了秦海的话还觉得秦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是听了她发自内心的这一番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这个唯唯诺诺的丑姑娘在大冬天在冰冷的溪边浣衣,在炎炎夏日在外头割猪草。
她自出生以来,确实比村中任何孩子过得都苦,众人眼中满是同情,对她忍无可忍的诉求也暗暗表示赞同。
“秦沐啊!你是秦家的孩子,还是得考虑清楚啊,毕竟秦海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直看着这场闹剧的,站在台阶之上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说的话似乎关乎情理,但是细细一琢磨却把秦沐置于了忘恩负义的境地里。
秦沐抬眼,直直地看向胡华良,他一副精明又大义凛然的样子,好一个富贵村有声望的村长。
“村长这话是把秦沐往火坑里推啊!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若非是实在不堪重负,必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秦沐一步步靠近台阶,仰头看着胡华良,“村长有没有替我想过,今日若此事不了了之,我今天回去会有什么下场,父亲教训亲生女儿,天经地义,饶是我亲生母亲,也无法指责他半个字。”
秦沐蹙起眉头,一脸愤慨,字字句句,无比清晰,“若村长今日非要强迫秦沐回去的话,今日我便只能跪在这里,还安全些。”
秦沐抹了抹眼泪,袖子遮住了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秦沐的一番话把胡华良要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再说不出来半个字。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算我待你再不好,这十六年来吃的不是我秦家的饭吗?现在想带着田契另立门户,没那么好说话!”
秦海看着秦沐一个人自导自演,把所有的人都骗过去了,怒不可遏,气得他直接冲上前去,狠狠地甩了秦沐一巴掌。
秦沐是早有些防备的,但是做戏要做足,这一巴掌她本就没想躲,感受到他冲上来,微微地顺势侧了侧身,直接扑倒在地上,捂着脸,眼含泪珠,泫然欲泣。
眸中满是惊恐和害怕,其他人都万万没料到秦海会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动手打人,在他将要挥起第二个巴掌时。
其他的庄稼汉终于纷纷跳出来阻拦,大家本就是些心无城府的汉子,特别是一些刚刚成婚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对欺负女人看得下去。
几个人顿时就把秦海给架开了,“秦木妹子,你没事吧?”
罗林本被大家挤在人群外头,本本份份地排队拿银钱,但是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凑到前头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刚好看到秦沐被秦海一巴掌打倒在地,便急忙冲到前头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秦沐。
秦沐没料到罗林也在,一时间有些尴尬,她演戏演得正有感觉呢,来个熟人限制她发挥啊!
秦沐一边可怜巴巴地捂着脸,一边害怕地摇摇头,格外地瘦弱无助。
“我愿意用四亩肥田的地契,换我与娘亲的自由,请各位帮帮秦沐,我真的什么也不求了”,她边说着还拭泪,似乎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在场的汉子也开始劝秦海了,毕竟秦海也不喜欢她们母女,何必养着还讨自己嫌,不如拿了那四亩肥田的地契来得划算。
日后地契攥在自己手里,也比这样要硬气得多。
本来秦海抱着誓死不放这个贱丫头离开秦家的念头,但是听到了四亩肥田的地契她愿意交出来。
日后这地征用完了,可就完完全全是他秦海的了,不用整天胆战心惊想着这地有名无实。
这样一想,这确实也是桩不错的买卖,心几乎动摇了一大半。
“我倒是瞧着,你不如就答应了这个要求,这样,你四亩地本一百二十两,我添你至一百五十两银,我们莲庄可愿意跟事少的人做买卖。”
站在胡华良身边的简五观完全程,突然缓缓地开口了。
送上门的多余的银钱,秦海哪有不要的道理,一边谄媚地谢简公子大义,一边马上铁青着脸与秦沐立契断绝父女关系。
“秦弟,要三思啊!”胡华良拍拍秦海的肩,似乎想要阻止。
但是现在的秦海哪还能听得进话去,本来就被这死丫头气得半死,要是今天还拿不到钱,他怕是要怄死。
爽快地就签下了断绝书和合离书,沉甸甸的银子握在手上才是真正的踏实感。
而拿到两张纸的秦沐心里也是喜悦的,终于...算摆脱秦家了啊!
若是一开始就以四张地契换这两份协议,秦海定然是不愿意的,虽然这一步步的算计很累,但是她终于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人,带着娘亲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拍拍自己身上这一身的灰,眼睛因刚刚做戏哭得惨烈还肿成了两颗核桃,脸上的巴掌印也还红着没有消下去,秦沐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惨兮兮的。
秦海临出门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晦气东西,今天和你娘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秦沐阴沉沉地回瞪了一眼,心中却有说不尽的畅快,谁稀罕你个小柴房,赶明儿我买个大房子。
这场闹剧等秦海先走后也就散了,每个人都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各自回家。
只有罗林还坚持要送秦沐回家,他总觉得秦沐细胳膊细腿儿刚才摔在地上肯定是碰着哪儿了,怕秦沐忍着不说,执意要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去,让姚宣婶子检查过他才放心。
“秦木妹子,刚才秦海让你们马上搬走,你们有落脚处吗?若是没有,先去我家中住几日也行”,罗林想到了这个问题,担心地问她。
“你家就这么小块地儿,能睡哪里?”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后边传上来。
秦沐回头一瞧,是一张陌生面孔,一个与罗林年纪差不多大的汉子,友善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冯江”,罗林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似乎是关系不浅的好友。
“我就知道你得管她们母女的事儿!我成婚不是新盖了间屋子么?原先在救济处旁的那一处就空出来了,现在空着,你让秦木妹子进去住,没事儿。”
这个叫冯江的青年爽朗地笑着,大方地扬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