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侧身,目光便瞥到了提着灯笼匆匆而来的胡华良,灰黑的外袍草草地穿在了身上,连颈下的扣子都未扣上,布鞋也是直接踩到了脚后跟。
真是个一心为了村民的好村长呢!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的话。
“秦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他们都是坏人,把宣婶婶给赶出去了!”
一个男孩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噔噔噔地就跑到了秦沐的腿边。
“富康!”凤花婆婆一个没拉住,让孩子跑了出去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秦沐一低头,就看到了小男孩抱着自己的大腿,委屈地嘟囔着嘴,带着终于看到她的欣喜,左眼上那一块方正的红布戴歪了,露出半条眼皮上可怖的伤疤来。
“姐姐知道了,谢谢你富康,快回婆婆那边去”,秦沐弯下腰来,轻轻地掐掐他的脸蛋,顺带着把他的红布给遮好。
而后直起身子,伸手往富康背上推了推,推向的正是门口凤花婆婆的方向,她的地方太危险,保不齐胡轩会不会出手,富康还是离自己远些比较好。
“屁小孩瞎说什么!这屋子正大光明就是该我们秦家的,现在就该是我秦乐的嫁妆。”
秦乐从胡华良身后走出来,声音尖锐得都呲了,看来嫁人前后,她的性子都没有一丝一毫地收敛,甚至还多了些那种妇女豁出去的泼辣感。
富康看了眼狰狞的秦乐,害怕地加紧了些脚步,躲到了凤花婆婆后边,有点不敢再出声了。
“光明正大?凭你也配?”秦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如骤然沉入冰水的热铁,呲溜呲溜地能冒出火花来,浑身的戾气不言而喻。
秦乐被她冷声一呵有点发怵,不过夫君和公爹都在此处,她谅秦沐也不敢对她做什么,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一个狗仗人势!秦沐淡淡一笑,唇角只微微一勾,一瞬间似乎堪比皎洁月华,那清秀的眉眼晃眼极了。
秦乐用力眨了眨眼,这丑丫头似乎有些变好看了,应该是自己眼睛花了,这女人粗鄙不堪又卑微下贱,怎么可能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秦家大丫头说的什么话,口出如此恶言,还在大晚上在别人家叨扰喧闹,这还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做的事吗?”,终于胡华良忍不住开口了。
秦沐心下早有就有数,不急不慌地转身,目光与那胡华良对上,看着他微微嫌恶地皱着两簇浓眉,一副道貌岸然、大公无私的模样。
秦沐缓缓出声,却是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理智。
“村长的话似乎有失公允,其错有三,第一,我秦沐早已与那秦家脱得一干二净,也再不是那秦家大丫头,请不要再把我与那个秦家混为一谈。”
秦沐顿了顿,右手伸出三指,毫不畏惧朝那胡华良靠近一步。
“其二,别人家?村长可让这对夫妻拿得出地契屋契,若是拿不出这屋子原原本本就是我秦沐的,若是村长一再坚持,那明日我要状告的可不仅是这对夫妻,还要再加上一个村长你了。”
“可是当日你娘在众人面前按下文书手印,承认多年来盗窃秦家财物,这屋子是由那赃款所购,自然也是属于秦家,而不是你秦沐的!”
胡华良一听秦沐竟敢说出要将他一同告官,也恼怒了三分,语气也渐渐不善起来。
“且不说我娘是否真有盗窃,这究竟是盗窃的何物可否说个清楚?”秦沐字句铿锵,誓要把人问得哑口无言。
“总归是我们秦家的东西,你一定是帮你娘卖掉了!”
秦乐的反驳声很是尖锐,口口声声暗指秦沐是偷盗贱卖的帮凶。
“卖的何处?卖的几钱?人证与物证?压着一个病弱妇人签字画押,我敢问你们证人为何?”
秦沐几步就调转了方向,竟直直地逼近了秦乐,一句又一句的问话,逼得她哑口无言,再不能吐出半个字。
当日得知秦沐竟入了幻境,胡轩哥哥被血淋淋地抬回来,秦乐心里便存了恨与怨,到底是凭什么那个贱丫头能进自己一辈子也进不了的地方去。
幸得哥哥提醒,秦沐与那姚莲生都不在,就凭那秦姚氏病痨子模样,如何能守得住那新房,这才去求了胡华良。
与胡轩结为连理,照料之陪伴之,这新房夺来两人便一起居住,也算省了男方家为之添置新房之费。
算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的勾当,因此当**迫姚宣按压手印时也并没有第三户人家知晓。
而是等她们把姚宣秦沐的东西给扔出院子之后,动静之大才引来村子里的其他人,这件事才流传出去。
自然是不能忘记向大家展示姚宣白纸黑字的手印文书,还颇为大度地说念及夫妻一场,秦海不予追究姚宣的偷盗之罪。
实际上要去官府立案哪是凭一纸文书可以说清的,胡华良深谙此道,知道不能给她们定罪,只能哄骗村子里的无知村民罢了。
总而言之,在秦沐没回来没挑破之前,胡家和秦家以为这一件事是落了帷幕的,就算秦沐回来,凭以前的她,定然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但万万没想到,秦沐竟然没有忍气吞声,还条理清晰地声声质问于她,真是个棘手的刺头啊!胡华良的眼神暗了几分。
村里的灯三三两两地亮起,村里头本来就寂静,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跟蛭虫看见血似地围了上去。
一时间新屋子门口都围满了看热闹聚拢的村民,秦沐进院内也是特意没把院门带上,今日从踏进这个院子开始,她就打定了这事小不了的打算。
见没有人敢应下她的话,秦沐抿了抿唇,继续缓缓开口,“还有其三,村长是凭的什么,说我秦沐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是,难道是你那个娇贵的儿媳么?”
话音刚落,门口的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大家伙儿地都想到那日月亮湖边的丑事,再联系到了胡轩和秦乐的丑事。
那胡村长的儿媳...倒还真是个‘好人家’的‘好姑娘’呢!